平时低头俯身的人们都像是着魔般,亮出了嗜血双眼,疯狂叫嚣,震耳欲聋。就连树子凑在耳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猫着身体的野人王根本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喝彩声,究竟是为何?
树子拉着他迅速爬到一高处,拉长脖子看见第一个守擂的壮汉,已然倒地不起。嘴角溢满鲜血,庞大的身躯瘫软,一动不动。转眼,便再无动弹的力气,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还在缓缓转动。
抢下擂台者是一位身材同样魁梧的新勇士,而他也了挂彩。
守住擂台,对新勇士而言绝非易事,轮番战到最后一个强者才是勇士,毫无意外第一个跳上去守擂的绝对是祭品。此时,马三支着外八走进擂台中央,挥手示意。立即来人,拖走了倒在泥泞地上的男人。
鲜血使得污水越发暗色,另一端跳上一位新的挑战者。
在人群里搜索半天,也没有见到阿多里。然而,另一张脸却吸住了他的目光。
他记得那张脸,是棚屋里一起洗过兽皮的“东西”。年长他几岁,四肢发达、肩膀宽厚、为人老实、长年累月不见“东西”开口说话,于是得了个哑巴的名字。
当时与破左耳同名,人们在说起破左耳时,总会特意加个前缀田老头的哑巴。每次放饭,狼吞虎咽后,哑巴都紧紧盯住其他人碗里的食物,可怜兮兮地张望,却从来不出手抢食。耐着性子等别人打了嗝,哑巴才站起来,去吃残羹剩饭。
记忆里,破左耳想不起哑巴曾开口说过任何话。
也许是熟悉感作祟,他突感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呼吸急促。倒是哑巴脚步坚定,站立在新勇士的对面神情冷静,两手握拳垂放在腿边。
“哑巴!打倒他。”他招手高喊着,“坚持到底。”他希望哑巴能守住擂台,不仅仅是这一场,是每一场。只是难度颇大,轮番上前的挑战者会迅速消耗哑巴的体力,在策略上哑巴失去了优势,越是后面的勇士才有机会守住擂台。
哑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扭转脑袋,漠然看了他一眼,便投入紧接而来的生死搏斗中。
其他人的眼神如箭,纷纷射穿野人的身体。
有一个担心,渐渐凝聚在破左耳的心头,不知道哑巴早上吃饱没有?哑巴似乎永远都吃不饱,没有听过哑巴发出过饱嗝声。不过,在皮革店里饥肠辘辘才是常家便饭。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声嘶力竭喊着,双目凸出,一切能敲打出声响的东西都被利用殆尽。
他们不停歇跺脚,泥水飞溅,每个人的下半身几乎都湿透,可谁也没有功夫在乎寒冷。
哑巴一个健步突然向前,一脚破入新勇士的两腿间,往下一折,侧翻身体,极快挥臂出拳,动作之迅速猛烈,就在眨眼之间。
人们甚至没有看清哑巴一气呵成的动作,那勇士一口心血喷涌而出,轰然倒地,再无力反击。
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谁会相信守了几次擂台的勇士竟然倒下,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好戏才刚刚开始,却已经结束。
好一会儿,哀嚎声、咒骂声、欢呼声,又掀翻了天。下了赌注的人们更是暴怒,摔着双手能抓到的任何物体泄愤。
“哑巴好样。”破左耳欢呼呐喊。扪心自问。他的反应速度恐怕不会是哑巴的对手。哑巴不仅仅是快,在出拳前已经找出对手的薄弱之处击破。思想和手脚协调一致,才能挥发速度和准确的极限。而他,似乎更靠蛮力。脑子仿佛被火光射中,开了窍,他猝不及防地领悟了田老头曾经的苦口婆心:“还是得给臭小子找个像样的师傅,光靠蛮力,只能对付废物,碰上真正的敌人,就完了。”
可这是他认识的哑巴吗?真是那个在每个人碗里捡食物的哑巴?
一别数日,真当是令人刮目相看。在人族中,鲜少有哑巴这样迅雷不及耳的速度、狠劲、准确,大力远远不及。如果有一把钢剑,削铁如泥,哑巴会如何呢?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哑巴为何也沦落在此地?
“你瞎高兴什么!真是没用的东西。”树子骂道,“中看不中用,害老子血本无归。”
眨眼之间,哑巴已然成了擂台上的新勇士。他屹立在中央,没有举手挑衅,也没有捶胸顿足,不发一言一语,只是直挺挺站在那儿,眼神仿佛丢在里空气里。憨厚的大脸,配上大胡子和连片胸毛,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猴子,四肢发达,身手矫健。可惜是个无嘴的傻大个。
不似之前的争先恐后,此时每个人都在重新估计哑巴的实力,好决定刚下多少赌注。显然先前,没有人对他报以希望。
单论身材,哑巴魁梧不及大力,只是与破左耳一样体型,略高两头。然而哑巴的爆发力却无比惊人,能在一眼之间,找准对手的薄弱之处,极速出拳一击即中。仿佛钻进对手的脑子里,哑巴早就知道对手会如何出招似的。若不是碍于处境,他真想跳上台子,向哑巴讨教。
那些后来的挑战者自以为聪明,认定哑巴擅长腿下功夫,于是纷纷开始守护下体。然而,谁知哑巴毫无章法,随意攻击,有时是头部、有时是下体、有时是下颌让人再也无法肆意猜测他下一次的战术。
稍微有脑子的挑战者,都越发不敢轻敌。满脸凝重对视,都琢磨着以周旋方式消耗哑巴的体力。人的身体总是有极限的,他们皆等着哑巴身心俱疲的那一刻。
可他们想错了,几十个挑战者,包括经验丰富的护院,都一一败阵。
每一次迎战,哑巴都在极力保存自己的战斗力,皆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哑巴与挑战者的距离,一直保持直线,两米对面站立,一眼看出破绽,当机立断猛然挥拳打趴挑战者。完事以后,立即退回原地站立。
这样的决斗法,令破左耳耳目一新。
输了个精光,树子垂头丧气,拉着他一路骂骂咧咧返回观赏台。
“当真没兴趣试一试?”管家悠哉闲问。“决斗,不是野人最擅长的事情吗?”
“对手是你,我一定参加。”破左耳坐回椅子,不予理会。
哑巴守擂实在精彩过瘾,他声嘶力竭呼唤,现在只有冷却的茶水,才能滋润干涸炙热的喉咙。
正沉溺在美酒、金币和美人诱惑中的树子,手持钝器,高举过头,并没有引来欢呼,而是一片嘘声。笔趣阁khen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