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头的回忆骤然被掰断。
“你是不是打开过?盖子有没有盖好?碗里是不是还剩下一小口残余完了完了,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敏,你还不赶快回去看紧了。我的天啊,我的酒啊。”马三惊恐万分,他是奴头,土楼里住的伙计们是什么德行岂能不知。“老子不能走开,麻袋必须一路监视送进林子里。”
空气里的潮湿仿佛都氤氲着醉人的酒香,令人心驰神往,“你还站着干什么?”马三看田老头的眼神,就像发现婆娘在家偷了汉子,必须马上回家守住婆娘,赶走野汉子似的。
“他们还在梦里头。”田老头搓着双手,哈出气体立即化成雾气,昨夜气温似乎又骤降了不少。“到底怎么死的?”
“你这老头自从病好之后,什么事情都得问个究竟,你烦不烦。皮革店的事还有奇怪的?”马三挑眉反问,小短腿向外扒开,站立时在地上画出一个大八字。平时不曾留意,此时看起来十分畸形。风将外衣吹得鼓胀,就像是个挂在农田里稻草人头上的布袋。
“你是不是大老爷们,痛快点一句话,到底怎么了?”田老头受够了奴头故弄玄虚,骂道,“总不会是被生吃的吧。”
“你说呢。”
“谁啊,还有这嗜好?有火还爱吃生肉,现在又不缺肉类动物,家禽的野生的应有尽有。皮革店里什么最多,当然是去皮的肉啊。”田老头看着伙计抬着的麻袋,不禁摇头叹息,“只能怪自己倒霉吧。老爷还是小公子?”
“田老头破左耳还小,唉,你知道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说这都第几次了?”马三又往嘴里灌了几口。“要不是你三番两次将老子从树子手里救出,老子也不爱管你们父子俩的破事。”
“什么意思?”田老头眼里闪烁着质疑。
“你当真以为公子是三岁孩子,要骑人马玩?马厩里的马是废物,还是长了刺,坐不得呢?”
“马三爷,请指教。”奴头的话意让经验老者听着浮想联翩。若是换做野人会立即撞开铁匠铺的门,随便抓了什么利器,冲进石楼和圆木屋杀了罪魁祸首。经验老者,自然是见识过长屏里吃人的部落,但那些野人都处于深山野林的旮旯角落里,鲜少主动出来祸害谁。
“看在你们父子素日里听话,你我又都是酒中人,你还是担心你儿子的小命吧。谣言虽不能作实,但亦不是空穴来风。公子小时候遭受过伤害,病根差点不保。虽然已成年,可还是无法抹去过往的遭遇,生怕不能人道,总得找个人来证明自己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马三把眼神从田老头脸上移开。
“何意?”
“你知道的,那个呗,每个男人都在乎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是深受老爷溺爱的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况且独居的他,心智却还是停留在孩童期,最是需要伙伴玩耍的时候。”马三喝红了眼睛,说话开始飘忽,但该说的字倒是咬得准确。“这这些年,老爷找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人,陪他打发日子和心中郁闷的,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件事情在他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总是阴魂不散,偶尔也难免有个失手。他大概是让魔鬼控制了心智,你见过小公子,可觉得像个正常公子?“
“小扒皮喜欢虐待男仆?”田老头的眉头锁得更深。
暗夜钢军的生活可鲜少有家庭院落里的八卦,大都是美酒美人美剑。但男欢女爱裤裆里的那码事情未必都是一男一女,也有人有与众不同的爱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可野人并不爱这茬,他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从不曾在意流言蜚语,只是从马三的嘴说出来,就多少有了真实。
“虐待倒是好了,至少能保命。”马三警惕看着远处等待的两名伙计,拉着他躲在门边避风,压低声音,“上次有个男孩脖子下的骨头断了,就像掰断木枝般,只留完整的皮包裹着,身体下面更是红肿爆裂,别提多惨了。”
“肥肉堆成山,还有力量他胖得连下床都困难,怎么有力气干活?”马三一脸不可置信,皱眉头思考。“那树子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天已经露白,雾气消散,野林的绿色渐渐浮现清晰。
“鬼知道呢?也许真如谣言所说被附身,此魔最爱男子,故而挑中小公子,借着富家子弟的躯壳为所欲为。至于树子为何,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如果有魔鬼,皮革店早变成地狱了。”田老头抢过马三的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之后,发现再也倒不出半滴了。“树子既然好端端的,你就别瞎担心,他可是最贴身的。据我所知,他自幼便在皮革店长大,比你还早了好几年头。”
“谣言只能折半听,全部都如实的是假话。”马三笑道,“不过你放心,野人嘛,特别是从山里深处来的野人,他们连鬼都不怕,区区一个胖公子奈何不了他的。”
“山里头,可没被魔鬼附身的富家子弟。我捡他的时候,就在皮革店前面的野地里,他就是一个没有本事的野人,幸好长了一颗良心。”
“这话靠谱,老子突然都有点羡慕你。”
“一把屎一把尿的时候,你杀了他的心都有。”田老头说起谎来,从来不会脸红。
“会有回报的,这是个好买卖。”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孩子大了,不由爹娘了。”摘书吧zhai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