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皮革店里从未见女人出没,因此田老头还老抱怨老鼠都是公的光棍。昨天,是他第一次在此处见到雌性物种,如果不算上马厩里的母马。就连树子都未曾嗅见雌性的味道,可见藏匿之处的隐蔽。
小扒皮为什么还要去红房子,莫非红房子的女人更出色?树子一见她就垂涎三尺、目不转睛、双手急切,可见她算得上尤物,否则牛扒皮也不会特意用她招待城卫军的领头。
真是令人费解!可越是琢磨越是无解,索性不再去想。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田老头和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树子管家也有各自的秘密,皮革店有其秘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张鲜艳脸又晃了出来走开!他命令道。
显而易见,蛊惑男人是她最为擅长的事情。然而,那股妖娆之魅,与她小脸蛋上镶嵌着无辜的双眼十分不般配,宛若一双小脚套在大人的靴子里。可就是这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能在眨眼之间散发着摄人魂魄的细细钩子。他不禁暗忖:牛扒皮必然是将掳获来的女人都聚集暗处,就像他们偷金币一样,都是个秘密。脑海里立即浮现牛扒皮那张肥脸,眼睛是一刀子划过的两条细线,那么窄小的地方,甚至无法确定是否能塞下眼珠子。
难道小扒皮也一无所知?
或许吧,毕竟他们父子的关系,还不如自己和田老头这个假爹。那阴阳怪气的老怪物呢?管家似乎对皮革店的一切了若指掌,难道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本事?
回木屋的路上他一直琢磨着,无法从脑袋里扯掉那个女子的脸,直至上了螺旋梯才消失。
“你们起得早,还是睡得晚?”老奴问,正站在螺旋梯前为小公子烤衣物。
心虚不敢作声,破左耳佯装无知,朝四周张望,不敢看老奴那双熟透的眼睛。
“老不死的,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树子扬声训斥道,“烤坏了你手里的衣服,可得小心你的老尻难保,毕竟不如我们娇嫩。”
老奴冷哼道:“看谁活得久。”
木屋里敢和树子这么说话的也只有老奴了。
随即,他们一前一后迈过门槛,而随后上螺旋梯的家奴闻到空气里的火辣,立即低头不语径直朝前。
“皮革店的谣言都快溢出野林了。”他脸上热辣辣的,深夜里的一幕幕又阴魂不散地在眼前悬挂。“你就不能少给自己添油加醋?”
“老东西都快死,还多管闲事。”树子骂道,走到床前脱靴,转而向他发怒。“看你这副蔫样,愣头愣脑的,不欺负你欺负谁。反正不管你怎么做,谣言都是别人嘴里的真相。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如他们所愿,免得猜测。如果有机会,他们定迫不及待地撅起来,排排站呢。”
还没等他开口,树子啐了一口,继续教训起他来。紧接着双手攀附在床沿边,树子俯下身体,崛起臀部,双腿绷直。“如果一个接一个,该多壮观啊,一排老尻。哈哈,老子就喜欢看他们眼里充满羡慕,却对老子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又不得发作的憋屈模样,真是滑稽好笑。”
“仇人太多,危险也就增加了。”破左耳的脑子里装满了她的脸,就像一块油脂粘附,怎么也扯不掉。
“仇人越多说明你越高高在上,只有你拥有的越多,羡慕妒忌你的人才会越多。他们知道自己得不到,只能恨。恨是唯一诚实的感觉,安全且公平。”树子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如果盖上和我们一样的被褥,在温暖中夜夜好梦,还能中午时分都赖在床上。他们会极为乐意享受别人的恨意,越多越得意。没有人会恨一坨屎,知道吗?野人王。”
树子近来说话,不太像树子,这些话田老头倒是时常唠叨。“田老头不会恨我。”破左耳反诘,身子落在被褥上时,朝树子投去了一抹复杂的眼神。四肢钻进去,压在身上的被褥仿佛巨石制成。不知道田老头还能撑多久?
血液终于温暖起来,埋首其中,一阵热意深袭,他的眼皮如巨石千斤重。树子却在他身旁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扰得他难以入眠。
“娘的,迟早有一天我非杀了他不可。”树子指天发誓。
他的身子,近乎被树子和好梦劈成了两半。
“田老头估计悬了,对吗?”突然,树子翻身面对他分析道,“那种病,至今还没有谁能侥幸活下来。老子来皮革店多年,没有见过。你和他颇为熟识,自然难以接受。可人生老病死,是常事,是人力难改变的事情。如果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起死回生,老大定然竭尽全力帮你。如今我们已经有金币了,足够偷偷摸摸请个巫医治疗,又或请巫师做法驱赶恶鬼。这些要是都做了之后,田老头还是死翘翘了,那就他命中注定的劫数。浪费几枚金币倒没什么,可万一被管家和老爷发觉,就算是小公子也保不住我们。”
“我不会牵扯上你。”他发出了有气无力地保证。一旦东窗事发,他是绝对不会牵连树子。有什么祸事他会独自承担,不管这个人是树子还是其他家奴或者伙计。
“我们是兄弟,我是你老大自然得罩着你。何况我还不是懦夫。实事求是,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再搭上性命,这是赔本买卖。想必田老头也不会同意你冒险,枉费力气,最后还要遭连累。如果他的死能为你谋求更好的生活,况且以他对你的情义,定然会毫不犹豫。虽然是权宜之计的假父子,但比起真父子更亲密几分。”树子单手支撑着脑袋,摇晃肩膀问他,“你说,是不是这番道理?”
他沉默不语,树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多废话。“我困了。”懒得猜想,他闭上双目。
“多干几次,金币能积少成多。通行凭证一旦到手,你就可以远走高飞,成为自由之人,野林之大,任凭你逍遥自在。野人的生活,石洞都塌成碎石,你自然是回不去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