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扒皮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下床朝大圆窗走去,推开了窗子。“他呢?”
顷刻,刺骨寒意如河浪汹涌灌了进来。
小扒皮竟然丝毫不觉,迎面吹乱了头发,黑发在窗前胡乱起舞。“如果他还活着,这一切都应该属于他。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他。只是我太害怕了,他只好替我去死。他可以这样对我,你也应该这样对待树子,兄弟都该如此。”
这是什么道理!破左耳立即缩起了脖子,小扒皮又开始疯癫了,他连忙上前关起窗子。“你你你怎么了?”
“你学树子一点都不像,关心人这种事情你不擅长。”小扒皮转身肆意地笑起来,就像他是个蹩脚的小丑。“你还是嫉妒树子,所有的奴隶都嫉妒他。是啊,我这满屋子的华服美酒大肉,没有谁不动心的。可是我看不上你,更看不上其他东西,就偏偏中意树子。你的心太大性子又野,不是小小的木屋能拴得住而其他东西过于木纳,皮糙肉厚,且了无生趣。如果你能像树子一样伺候我,或许我会改变心意。只可惜,伺候人也是多少需要点天赋的。你的手过于粗糙,每根手指头上都长满了茧子和鞋底似的,做不来细活。”
一阵迷惑,顿时明白小扒皮所指。小扒皮冷不冷关他什么事情,可是他冷啊。破左耳懒得澄清事实,一把抓过床上的被子
“别担心我会生病,吹病了才好,那样就没有力气痛苦。”小扒皮对他说。“你不是树子,没有必要扮成”
还没有等小扒皮说完,被子已经将他裹得严实。“我本来就不是树子。”
“以前,你可不敢如此顶撞我,究竟是谁给你撑腰了?”小扒皮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在皮革店里,居然有人比我还值得依附?或许是我太久没有留意屋外的事情。告诉我,是谁给你撑腰?”
他是野人王不是寄生虫,不需要依附谁。“我自己。”他嘟囔道,困意再度深袭。身体已经如油灯一般枯竭,麻木的虚感从脚底板升腾而上,蔓延至全身,宛若随时可以熄灭。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不肯说实话,我也能猜出。管家究竟承诺你什么,值得你不惜目中无我?管家只是管家,皮革店始终是我的,你的小命也捏在我手心里。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便死。在这点上,树子比你聪明。他总是知道谁才是能保护他的人。”
这些话听着真耳熟,但是他受够了。“那又如何我,树子需要你,我不需要。”他态度强硬,仿佛眼前站着不是小扒皮而是黑熊。该死的树子竟然还能安然沉睡,令人气愤。
“真是勇气可嘉,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小扒皮的眼睛里闪烁过狡诈。“哦,是那个老头,叫什么来着。”
“田老头。”他告诉小扒皮。
“哦,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我也不会记住。”
“我记得。”他有些固执。“他是个好老头。”
“好人?他真是好人?不,除了他,野林哪里有什么好人。破左耳,你想要什么?金币?还是女人?”
“马。”他抢答。有了马,他就不用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去采草药了。
“你的选择让我意外。不过没什么,只是一匹马而已,你的所求很谨慎。”小扒皮笑道,“如你所愿,但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你想怎么样?”父子就是父子,相像的可不仅是外貌而已。
“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价。”小扒皮露出了商人应有的精明。“比起我爹,我绝对公道。”
“你要什么?”对于马,他还是有些执念。
“听说田老头病了好几天?”小扒皮试探。“以往也有很多东西都得过这个病,挨不住几天就死了。就像一条老狗一样死去,幸好这些东西活着也没有意义。但田老头不同,他既然是你的假爹,那就有责任为你做点什么。你看看,我的爹就为我盖了皮革店,让我此生不愁吃穿。他既然担了爹爹这个名,就应该做点什么。”
弄不清楚小扒皮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反正,田老头就是我爹。”他真的好困,哈欠连连,眼泪直犯。
“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若是个孝顺孩子,就应该送他一程,免受病痛折磨。”小扒皮说,声调温柔就像是树子在哄他。
他恍然大悟:“你要我杀了田老头。”
“你倒是没有树子说的那么笨。”小扒皮点点头,面露微笑,“只要有人为猫偿命,梦仙也就不会夜夜纠缠树子。你舍不得死,田老头快要死了,岂不是正好。”
“田老头已经好转。”他的杀心在指腹下蠢蠢欲动。
“是吗?从来没有东西得了这种病,还能活下来。”小扒皮轻轻冷笑一声。
马三也说过尽人事听天命等话。“你胡说。”他低吼。
“可你的声音在抖。”小扒皮指出事实。
“田老头不会死。”他扑上前,吼道,“他不会死,他是”
“是什么?”小扒皮冷笑一声,“不就是个人。是人都会一死,刚刚你自己也这么劝过我,不是吗?”
他咬牙切齿瞪着小扒皮,不用开膛破肚,破左耳肯定他们父子俩的心都是黑色的。
“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旋即小扒皮说起了他的故事,全然没有经过野人的同意。
黑色的寒意渐渐稀释变成了灰色。
砰!身子压弯了双腿,随即他看见自己倒在地板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独自在黑暗行走了好一阵子,他只能像个瞎子一样到处乱摸。许久之后,指头下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摸到的正是田老头的小房间,然而床是空的。他的胸口一下子就干瘪。倏然,一阵嬉笑怒骂从身后传来,他扭头看见田老头已经痊愈,正骂咧咧地朝他走来。
就在此时,紧随身后的黑暗之魔,张开了硕大的嘴,朝田老头咬去
他来不及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