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肆无忌惮舔舐着两具活体。腰带松开，较长一头垂落在地，外衣敞开，风窜了进去鼓起又干瘪，反反复复就像套在稻草人身上的破布套。

水松的树皮都忍不住哆嗦，皱起深深的扭纹。再这样纠缠下去，不消一会儿，他们便会变成树下两具尸体，树上挂个牌子就可以成为一个地名自杀树。

又过了好一会儿，野人的双腿已经麻木，但对面的呼吸声依然平稳流淌在他的头顶。如果没有呼吸声，他会以为自己拦住的只是一具会站立的尸体，没有半点火气。

“为什么是我？”大力终于喘气了。“我还有活要干。”

野人可不是到处找架打的人。“不关我的事。”他说得一本正经，刚出口却觉得无赖至极。那又如何，野人挑战任何勇士都不需要理由。除非大力曾经根本不是什么勇士，更不在乎什么是勇士精神。

“我不决斗。”大力竟然拒绝他，仿佛他就是个笑话，不值得理睬。

谁说勇士精神是刻入骨头里的力气？放屁，看看大力的挫样，哪里有半点勇士的痕迹。“你会的。”他咬牙切齿，脑子飞快转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必须接受挑战？

“田老头病了，你不该惹事。”

大力这句好心提醒，彻底让他怒火，蹭蹭蹭冒上了头。“马三只是一个奴头，他可不能违抗小公子的命令。你是马三的狗，要不要听小公子的话？”他露出了鄙夷，等待石脸起变化，当然等来的还是失望。

“你真的要打？”大力突如其来一问。

他有些措手不及，本以为石头做的大力，绝对不会接受挑战。

“打完，你就不会再纠缠？”大力在确认。

纠缠？这个词，他可不喜欢。然而，能逼大力出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细枝末节皆可忽略不计。他不是女人，绝不会干纠缠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黑脸，饱经风霜的嘴唇纵裂成条条沟壑，灰白色的死皮正在剥落，微微渗出血水。

野人的目的已经达成。“当然。”但他却有一些不安，拳头大小的疑云屯在胸膛里。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然而，他什么都觉察不出。

管他呢，打完再说。

冷风中站成人雕，破左耳开始热身，骨头都已僵硬，随便活动几下，就发出咔咔咔。

野林的阴寒，总是悄无声息爬上浑身，啃噬身体的每一处。直至，知觉麻木变成人雕，一动不动无异于自杀。上下迅速打量巨人，身高无疑是他的劣势。然而短手短脚也未必不是一种优势，特别是近身决斗时。

“你确定？”大力向后退一步，在他们之间腾出了足够空间。

他低头看着地上凹出的硕大脚印，倒抽一口冷气，至少是他的两倍宽长。

伶俜山深处，曾经也有这样大小的脚印痕迹。据说是巨人出没，然而小兔子都知道巨人族的骸骨，早已经堆成兄弟山。

“废话，你确定你是勇士？野人从来不和挑战无名之辈。”漫山遍野的动物，若是一一挑战，浪费时间又不能树立威风，他习惯直接撂倒兽王。

一个深呼吸之后，绳子被丢弃在一旁，如蛇窝搭在里泥潭里。“这是一场勇士的决斗，公平公正。”大力神情肃穆，依旧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正如你所说勇士必须遵守诺言，如果你输了”

“我不会输。”他认同勇士精神。

“如果我赢了”

“最后赢得决斗的人，一定是我。”他相信野人之怒，更相信倒在野人之怒下那只老虎的实力。

外衣脱下挂在树枝上，像上过浆水般硬邦邦。“决斗总得有个战利品，”大力看着他，眸底闪过一丝犹豫。“我赢你输，你必须永远离开皮革店。”大力提出了条件，挺起了腰板。

沉默的蛮牛，终于露出真实面目。

竟然主动参与决斗内容的商讨，突如其来的意外令野人难掩惊喜。“决斗结束时，你会后悔说过这话。”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如锅里的炖肉直冒热气。“我赢你输，你必须永远离开皮革店。”他重复大力的话，勇士应该拥有自由，不该在皮革店里浪费天赋神力。尽管，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开项圈。

“你可以考虑，也许明天醒来，你已经不愿意兑现。”大力说，从茂密乱须中撕下一大块死皮，鲜血立即涌出。“真正的勇士之决是一扇门，走进去再也不能回头。希望你不会忘记承诺，不会后悔。”

他将外衣脱下，往另外一枝树枝抛去，外衣立即包裹住树叶，与大力的外衣成八字形对立。“少说废话。我不和老奶妈决斗，尽管亮出你的绝招。”他叫嚣道，胸膛高耸，对胜利势在必得。“我可不是第一次决斗，大不了就是个死，算不上什么事。怕死的人，成不了勇士。”

“很好，说话算数？”

大力看他的眼神却分明是在同孩子对话，双眼里的质疑令野人之怒紧握。“你最好清楚，我是你决斗的对手。”他渴望得到应有的对待，能与昔日勇士来一场毫无保留的决斗，是他梦寐以求许久的事情。从来没有与人族勇士有过决斗的经验，但他信心十足。

“如你所愿。”大力抬起头，须丛与胸毛相连，下巴指天道，“天黑成一片时，决斗结束，必须决出胜负。小孩，记住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