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阿诺德挑出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是格兰瑟。
身为和阿诺德同父异母的弟弟,格兰瑟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表现出了与他截然相反的个性。
背负着继承人身份的阿诺德稳重内敛,而格兰瑟则散漫轻佻,毫不隐藏自己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和唯恐天下不乱。在兄弟们都选择开始修习剑术的时候,格兰瑟成为了一名古怪孤僻的魔法师,而当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试图抬高自己在父亲面前的地位时,只有他一个人离开了帝都,去往了最为偏僻遥远的城邦。
在那时看来,格兰瑟的做法是愚蠢的,许多人都猜测这个家伙只不过是想表现自己有多标新立异而已,然而在政变发生的那天,留在帝都的许多人都死在了叛军的手里,倒是早早就疏远了皇室的格兰瑟待在自己的地盘高枕无忧。
最初的阿诺德当然没有高瞻远瞩地预料到格兰瑟会在未来成为自己的敌人,那时的他只是深知两人不是一路人,并因此而对对方敬而远之。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诺德沉默了很久,最终冷冷地开口,“现在的你已经是叛军的人了吗?”
“恕我直言,现在掌管着帝国的人正是你口中的‘叛军’,而你倒像是成了为敌国服务的背叛者,”格兰瑟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然而他脱口而出的话却能巧妙地刺痛阿诺德的心,“怎么?明明从政变里活了下来,却还是抱着些天真的念头,想要复仇?想要杀光所有参与了那件事的人?”
过去的阿诺德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恼怒地反驳,然而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他只是冷笑了一声,重又握紧了剑发动了进攻。大多数魔法师在独自面对剑士的时候都会陷入被动的躲闪,他们需要充足的时间来准备一次魔法攻击,而一旦被近身,脆弱的魔法师很容易就会被杀死。
但这样的说法放到格兰瑟的身上,却行不通了。
虽然一直学习着魔法,但格兰瑟在阿诺德迅猛的攻势之下仍然能游刃有余地闪躲,自始至终,他都只是用手中的那根手杖悠闲地应对着攻击。
萨莱帝国的贵族们都想要阿诺德的命,一方面,杀死他可以让自己从国王那里得到一笔可观的嘉奖,而另一方面,谁都知道这个流落在外的王子是个天大的隐患,如果他不死,参与的政变的人自己也永远不可能放下心来。
然而格兰瑟却似乎没有半点想要杀死阿诺德的念头,他的神情甚至让阿诺德觉得在他眼里,这场战斗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敌人的漠视对于一位战士而言是最大的羞辱,阿诺德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抓住了格兰瑟的空档,随后在他用手杖挡住自己下一击的同时用右肩撞向了他。
胸口受到重击的格兰瑟咳呛着向后退去,而阿诺德则不依不饶地重新举剑,用力将剑挥向了他的脖颈。
这一击如果打中,格兰瑟的脑袋会被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斩下来,然而就在这一瞬,空气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片小小的波纹,随后一个亮着淡淡光芒的护盾浮现在了格兰瑟的身前,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即便对待血亲也毫不留情,”这下,格兰瑟的眼中多了几分认真,“你变了很多。”
“亲人?你只不过是个背叛者而已,”阿诺德的长剑与魔力构成的护盾相撞发出了金属相击一般的清脆声响,“政变背后真正的策划者到底是谁?”
“告诉你句实话吧,如果你想要寻仇,恐怕要把整个萨莱帝国上下杀个干净才行,在那个时候,是整个帝国的局势导致了政变的发生,”格兰瑟压低了声音,眼中的笑容却显得有些邪恶了,他轻巧地后退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那顶礼帽,“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你注定要丢掉继承权,而我们的父亲,也必然是要死的。”
阿诺德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这场阴谋的主使必须要为政变中死去的所有人偿命,他攥紧了剑柄想要追上去,然而披着花哨斗篷的格兰瑟已经将礼帽戴回了头顶。
“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哥,”格兰瑟的身影在空气中飞快地扭曲起来,他扬唇笑了起来,留下了一句道别,“下次再见吧。”
在阿诺德碰到格兰瑟之前,那张熟悉的面庞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消失在了眼前,米奈港微咸的夜风之中,有白色的水鸟展开翅翼,飞向了深蓝的天空。
回到旅舍的埃尔伯特度过了难以入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