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睡眠的时间不长,总是被临床的小孩子或者说新生儿的哭声惊醒。也许很多年后的电影中那些带有小孩子哭声笑声的恐怖电影剧作家都有过这样难忘的回忆,丁一完全无法想象刚出生不久的自己居然不像几十年后直接放在母亲的病房里,而是一堆小孩子,一人一个小床摆放在一个看上去挺大的房子里。每个小床都有编号,对应着母亲的编号,也因此可以想象抱错了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在医院里待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无法确定时间的流逝,但从自己被抱出去哺乳的次数来看应该是一个周的时间。随后丁一就被裹进一个盖着红布的襁褓里,颠簸一路,进了一个小院子,这就是丁一记忆中最初的家。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丁一依旧清晰的记着这个家的样子。家里的房子只有里外两间,里屋的西北角放着一张大铁床,往东紧挨着的北墙的是一个木椅子,然后是一个实木的写字台,然后又是一个木椅子。床的南边紧靠西墙的是好几个箱子,放着被子和衣服,然后床的对面南墙上是一扇火墙,烧气炉子加温用的类似于暖器的存在。里屋的灯很阴暗,就是那种最多三十瓦的简易灯泡。里屋和外屋仅隔着一道布帘子。
丁一对外屋的印象不深,仅记着外屋门朝东,门边上靠南一点是个烧火做饭的炉子,有一个烟囱从炉子上面的窗户上伸出去,炉子的南边则是一个矮几子,上面放着菜板子和刀具等厨房用品,上面的窗台上种着几盆旱金莲。外屋的西墙边则是有个碗柜,至于其他的东西丁一不记得了。
家里的小院是丁一印象最深的地方,因为三岁前的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院子里的婴儿车中度过的。院子的铁栅栏门也是朝东开的,院子的南墙边用瓮种着一棵挺大的夹竹桃,夹竹桃的东边是一个沤肥的小瓮,里面放着很多臭哄哄的东西,包括丁一住在这里的几年里养死的所有宠物的尸骨。夹竹桃的西边放着一个木梯子。然后是外窗台下面种的各种绿植,都是丁一的母亲种的。紧挨着门的北侧是一个大狗窝,院子里有狗,虽然它活的时间不长,但对丁一这个小主人还是很不错的。然后是三个小狗窝,狗窝上面有两个鸽子窝,再靠里则是一个用各种碎木板搭的棚子,里面放着一些煤。院子的东墙是带着各种十字花纹的砖墙,丁一就是从这里看外面的世界,而小偷有时候也是从这里准备进院子的,不过丁一家有狗,那种看起来很凶的狼狗。
丁一清晰的记着外面的大院是个停车场,而他们的房子就在停车场的西墙边中间的位置。丁一家南边是于鹏哥哥家,北边是现在还未出生的李丛丛家。停车场的西南角是一排员工宿舍,而西南角的那个位置则是现在也还没出生的张洁家。停车场的西南角是厕所,不过厕所和西墙这边是有一道墙隔开的,紧挨着厕所的东边北墙那里则是一个水房,丁一小时候去玩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湿气很重,不小心就会滑倒。水房的东边是现在还没出生的石林家,石林家的前面也就是南边有一个挺大的蓄水池(10米×10米)还有一棵两人抱不过来的大柳树。石林家的东边是樊林家,樊林家的院子很大,丁一还记得他家建的有点像小四合院一般,还有个挺大的鸡窝,里面有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攻击性很强。樊林家的东边就到了停车场的东北角,那是朱爷爷家的院子,他有三个孩子,从大到小是朱军,朱艳和朱伟。朱军是大学生,朱艳是师专生,朱伟……丁一不记得了,只记得朱伟二十五岁以后在丁一上的中学附近开了一家租书店。朱爷爷家的南边是个垃圾投放点,然后是停车场的东门,再然后是五个小院,依次是王世奎家,吴阿姨家,车站站长王传胜家,赵奶奶家以及田爷爷家。田爷爷家的南边就是贵重物品行李室,售票室,丁一的母亲是售票员,就是从这里上班,接着就是候车大厅,“红袖箍”休息室,大行李室,员工宿舍然后就到了停车场的东南角。这边住着三户人家,房子最大的是丁一的奶奶家,她这边有四间屋子加一个大鸡窝和一个柴房。正经东南角也是一个厕所,厕所外面是派出所所长任爷爷家的菜园子,菜园子北边就是丁一奶奶家的鸡窝和柴房,但菜园子和鸡窝的中间有一道小排水沟,倾倒生活污水用的。任爷爷家的西边就是丁一的干妈家,再往西又是一排员工宿舍,两排员工宿舍的中间就是停车场的南门。而这个停车场被称为滨海市老西站。在丁一七岁以前是个人流量和车流量异常喧闹的滨海市最大的车站。车站的周边都是村庄。车站的南门外是一个挺大的二层小楼的旅馆,附近还有小卖部等基础建筑,也是异常繁华。车站的东门外往北则是一个村庄的磨坊,磨坊的附近也有一个小卖部,丁一奶奶就经常带着儿时的丁一去那里买柿饼子。
这些都清晰的存在于丁一的记忆深处。丁一还记得经常有父母问孩子可以回忆到几岁的记忆,丁一说:“我可以回忆起我两岁以前的记忆!”却从未有人相信,除了丁一的奶奶。所以丁一一直都在恨自己,明明有能力去逆天改命却没有帮自己的奶奶。他也知道,如果他献祭去救奶奶,不是不行,但奶奶也许真的不想那样。现在好了,他想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重生的好处,也许有些事情真的可以改变,例如让现在只有四十几岁的奶奶戒烟。
丁一记得看奶奶从前的老照片时,奶奶的样子真的很漂亮,就算是放在后世的大夏历二十一世纪以后,那个样子也不输那些网上的漂亮妹子。而奶奶临终时的样子依旧慈祥,她是在丁一的怀中走的,而在那一刻,是的,就是那一刻,丁一完全黑化,对所有人起了杀意。
回忆到这里的丁一听到了外面的犬吠声,记得父亲说过,家里的狗是退役的军犬,它居然可以感受到来自自己这个现在还是弱小个体的精神力。
前世真是做了许多荒唐事,终于可以有所弥补了。重生,也许并不是一个坏事。丁一如是想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