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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上万新兵铺陈开来,在这寒冬腊月里操练武艺,顿时激得老张有些心潮澎湃起来,旋即按捺不住便下场练兵示范起来,一晃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正当他在校场之上咋咋呼呼胡咧咧地调教士卒时,他的部将马元利飞马来到校场内,向他禀报:“巡按林大人已经快到谷城县境了。您看……”
“现在咱们就去迎接么?”
“是!当家的!随行的人马我已经给您备齐了!”
“定国呢?”
“他现在就在襄江边了。”
“好,走吧!他姥姥的!!”气咻咻的老张立刻骑马回到老营,全副披挂好,再骑马出了谷城东门,从仙人渡浮桥过了汉水,顺着汉水北岸通樊城的大道向东奔去。一个时辰后,每匹马都跑得冒汗了,才赶到了离谷城五十里自己改名后叫太平店的地方。
当地的三千马步驻军兵早已在养子定国的率领下在襄江两岸排开,并有几十只大小船只靠在两岸,每艘船桅上都有红旗招展,船头船尾上都站立着全副披挂的将士,军容十分严整。
老张把带来的两百名骑兵列在襄江北岸,所有的人都骑在马上不动。他自己则立马在大旗下边,等候着从下游张帆驶来的五只大船,眼瞅着那五只大船相距已不到二里远,老张用下巴向马元利一摆,马元利立刻下马,跳上一只小船,摇着桨橹像箭一般向下游驶去。
实际上,老张对这个湖广巡按御史林铭球十足的仇恨,今年(崇祯十一年)二月间,这个林铭球同襄阳分巡道王瑞柄、总兵左良玉秘密定计,要在他投降之后去襄阳谒见总理大臣熊文灿时把他逮捕,同时出其不意地围攻向他的部队,只因为一来老张十分警惕,托故不去,二则庸碌的熊文灿及贪贿的左右文武都认为老张是真心投降,坚不同意。林铭球他们的奸计这才没实现。
事后老张知道了这件事,一方面恨他们阴险毒辣,一方面笑他们愚蠢。“娘的,一群混账玩意儿,把额当傻子玩!踢他个驴球板板……”而现在林铭球的五只大船渐渐近了……
其中第二只船特别大,船头上立着几个头戴折角幞头、身穿圆领丝罗长袍的亲信幕僚,另外还有一群身穿号衣的兵丁和身穿皂衣的衙役立在船尾。船舱门外摆着“回避”“肃静”虎头牌和各种执事,还有一对很大的官衔纱灯笼,老张在心中骂道:“屌!这信球派头倒是不小!”
随即他向旁边一名小校吩咐一句,紧跟着旗鼓官将手中的小旗一挥,从一个大船上连发出三声空包弹炮响,两岸顿时鼓乐大作。
他下意识地把铜盔整了一下,从马上跳了下来。尽管用这样隆重的礼节迎接林铭球是他同徐以显、潘独鳌、马元利等事前商量好的,目的是哄住朝廷,以让自己有一段时间安驻谷城,休兵养锐。但此刻他忽然对自己在将士们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卑躬屈节,立在江岸上等候传见,感到很不舒服,心中赌咒道:
“咱老子造反了十来年,纵横大半个天下,闯过多少大风大浪,谁人不说咱八大王是英雄好汉,如今恁娘的低三下四来迎接个狗官,这是闹腾的啥牌名!娘个球子,再这样做,老子不是人生的是鳖下的!!”
这厢马元利已立在船头向林巡按的座船行军礼,大声禀报“谷城驻军主将”在岸上恭迎巡按。大船上有一穿长袍的传事官员转禀回舱中。林铭球没做声,轻轻点下头。传事官员出舱来,对马元利说:“按台大人知道了,请将军在前带路。”马元利转过身来向士兵们一挥手,小船立刻拨转头,领着大船前进。
一会儿,林铭球的大船在鼓乐和鞭炮声中靠着北岸的码头刚停下,顶盔贯甲的老张旋即便跃上了大船,躬着身,拱着手,声音洪亮道:
“卑将张献忠参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