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宝仰着小脸,无言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赫伦的话对一个还不懂得生死到底是什么的五岁孩子来说,实在太过于残忍!但他没有办法,因为这世道就是这样,能活下去的人不是麻木就是英勇。
赫伦狠下心,将心怯的王宝宝硬拖进了院内。
所有先进去的人此时都愣愣地站在屋门里外那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屋里躺在血泊里的尸体,尽管置身在这充满秽物的房间,但不可思议的是,一行众人对弥漫了一室的血腥气却毫不在意了。
“真是够了……这种事,根本惨无人道……”杨玥陡然见此人伦惨变,不自禁地倒退着数步,踉踉跄跄地将要摔倒时被杨猛拽起,然后自己无力地蹲着角落里暗自啜泣……
杨猛皱着眉,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尽管他的内心同样如刀割火燎,但声如寒铁道:“玥儿,这就是乱世,你要习惯!”
杨玥咬着唇瓣瞪着杨猛,默然不语。
在场所有的大人都在低头默哀。
屋里,在场中唯一的孩子——王宝宝此时涌出的泪珠已在眼眶内滚来滚去,但他仍拼命地用力忍住,他勇敢地一路踉踉跄跄走近,然后双掌伏地、双膝跪倒在临时盖上一匹衬布遮体的母亲身旁,望着杨玥姐姐蘸着清水慢慢拭去娘亲脸上的污秽血污,晶莹的泪水无声垂下,几滴泪珠滚滚坠落,然后融进了地上已经干涸变得粘稠的血泊里……断断续续的啜泣悲哭,奔涌的眼泪如同断线一般不断地流将出来。
赫伦蹲下身,伸出手去,抹了小宝脸上那淌成河的泪水,搂着他抖动的肩膀,轻吁了一口气,说道:“乖,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你这样伤心难过,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眼泪不能掉!你娘死前将你托付于我,我一定把你养育成人。”
“呜呜——妈妈!!!!”哽咽的王宝宝扑进赫伦的怀里嚎啕大哭,再难自制。
在王宝宝撕心裂肺的哭声童音中,几个成年大人打了一副简易的木板棺材,由杨玥和尤湘两人擦拭干净豆豆娘身上的污血伤创,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几个男人则将小宝娘的尸体装殓入内,悬吊起落在院内已经挖好的土坑里,准备覆土埋葬。
王宝宝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颤巍巍地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抛撒进了墓坑……看着一抷抷黄土洋洋洒洒慢慢掩盖了母亲的棺椁,知道此生自己和母亲再无相见可能的王宝宝突然作势欲向坑里扑去,被赫伦眼疾手快一把拽倒瘫在坑边,痛哭悲唤:“妈妈,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好害怕!!!妈妈——”童音悲泣,撕心裂肺,戚戚然不能与闻,闻者纷纷扭头捂面。
赫伦感同身受,也想起了前一世的母亲,那本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的泪水,终于也控制不住溢眶而出……强忍着顿了顿气,才没有发出抽噎,牙齿咬住了下唇,随即放开,唇上已出现一排深深的齿印,几乎血也快咬出来了。
大不止哭的王宝宝突然一口郁结之气憋在胸臆间转不过来,咕咚一声摔倒在地,赫伦大惊失色,急忙抱起,在他胸口推拿了几下,哭死过去的王宝宝鼻中气息却越发微弱。
队伍里的医生郭俊河也赶忙过来诊疗,伸手在豆豆的背心“灵台穴”上按压,方才悠悠出气,众人才放下悬着的心。
当天,一行人就居留在南贾村,隔坟而眠。
转天,大家才重新准备行装,离开了已经没有母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