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打听了好久，终于发现了江陵水军驻扎的位置。他正打算混进去打听打听将领水军的想法，忽然看见了不远处身着曹兵盔甲的张人杰。他心里一惊：“这蔡瑁、张允都已经投降了曹操，张三哥要是看到了我，那还不立刻报告曹操啊？”正回身打算走，张人杰却已经看到了他，陈到本没想到自己在曹营之中还会遇到熟人，也没做什么易容的措施，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可张人杰也没怎么喊出声，只是轻微对他摇了摇手，示意他过来。陈到这下也不敢不听他的话，便跟着他进到了附近的船舱之中。

“陈到······”张人杰念叨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了什么。但你没法成功的，江陵水军是不会听你的的。你还是走吧，走的远远的。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

“那也不见得。”陈到随意坐在一张凳子上，道：“长坂坡十几万百姓惨遭杀戮，荆州的军兵不可能毫无怨言。曹操既然敢带着他们一同上战场，那就是自寻死路。也许根本不需要我去劝说他们，他们自己便回去寻曹操报仇。”

“别妄想了！”张人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荆州水军整整七万人，外加上一万当地的船工，一共是八万之众，你不可能说得通他们的。况且有蔡将军和我兄弟坐镇，他们不会允许荆州水军再做出格之事。陈到，这天下就要太平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又何必再做无谓的牺牲？等这天下平定了，我们就都可以回自己的家乡过平静的日子了，这······这不好吗？”

陈到嘴角一歪，苦苦了笑了一声，坚决摇头道：“曹操若是一统天下，这天下就不可能太平。”张人杰一听，无语道：“你怎么就这么死板呢？你为什么就对曹操这么大的怨恨？我告诉你，真正有能力以一统天下的，那才是真英雄。若曹操真的能够做到，那他就是这乱世里的大英雄。你又干嘛老是反他？”

“称赞他的话，还是等他真的做到一统天下再说吧。”陈到一听“曹操”这名字，心里就特别窝火，道：“从他害死我师兄那一日起，我就会反他反到他死或者我死。张三哥，就这样吧，不必说了，你若是要抓我，那就叫人。如果不抓，那也不要拦我。”他正要走出去，张人杰又说道：“我当然不会抓你，如果伤你，我对不住师父。但我必须提醒你，你这样做就是送死，你不可能赢的！”陈到丝毫不睬，回头憋了他一眼，显露了自己轻蔑的眼神，赶往了其他的船只。张人杰叹了口气，喃喃道：“何必如此？你们根本就没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啊。”

陈到又走出去几步，看着船只摇晃来摇晃去，对荆州水军的影响倒是不大，可是北军却都禁受不住，已经有更多的人呕吐了起来。陈到心里暗暗窃喜：“若是北军都丧失了作战能力，光凭这些人心不齐的江陵水军，曹操不可能赢下这场仗。”便混进了荆州水军之中探听他们的想法。

只见荆州水军驻扎的各处战船之中还时不时地传出哭喊愤怒的声音，都是在诉说自己的亲人、朋友身在长坂坡或者其他地方，被曹军追杀已经凶多吉少的事情。陈到听了半天，并未直接去煽风点火、要求反叛，而是叹了口气，也钻进了船舱。船舱里的荆州水军一看一个外人钻了进来，而且还是曹军的装束，全都很是警惕。

“没事没事。”陈到摆了摆手，做出很是伤心的神情，道：“大家不要紧张，我是北军，我的家乡也被曹操残忍的破坏了。我的家人们也全都葬身于战火。我看着曹操又践踏了荆州大地，这次曹操还想继续将战火烧到江东一带······不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知道以自己的长相和口音，想强装荆州本地人是不可能的，便以自己真实身份来说。

这些荆州水军听了，果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也都叹息道：“只可恨曹操！先害了你们，又来犯我们荆州，现在又要去攻击江东。”有几个性子比较急的已经忍不住说道要反叛曹操，让他们也知道惨遭杀戮的痛苦。

也有些比较理性的士兵反驳道：“我们打不赢的，这样终归只能是无谓的牺牲。”这一船舱的水军便开始争论起来，陈到看着他们虽然有人赞同反抗，有人却不赞叹，但是他们眼中和言语之中，都饱含着恨意与反意，几乎有九成的人都对曹军恨之入骨，希望为荆州的百姓报仇。但是迫于无奈他们知道，没有组织的反抗是无意义的，便不赞同这般反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响声，居然是蔡瑁亲自来到船舱之中，原来是他猜到了军中人心难定，便主动来到各船前来安抚大家。他讲了曹军之势乃是不可逆之势，没有必要这般徒劳的反抗，而且曹操许诺了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定然犒劳大家。陈到听着蔡瑁怪罪刘备带着百姓逃难就是让百姓当他的挡箭牌，心里很是不屑：“原来主公带着百姓共同进退，是无情无义的小人之举。而你们关着襄阳城门不给一个百姓进城就是仁义的明智之举了？”终归忍耐住性子没有当场发作。

蔡瑁也一连讲了好几个晚上了，每天都说同样的话语自然是相当没意思。他也顾不上检查军中是否藏有其他军兵，说了一通便又赶往其他的船舱。陈到看着船舱里的荆州水军依旧都是一脸不忿的样子，心知蔡瑁的安抚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处。只是他和张允统领荆州水军已久，威望很高，大家也都很信服他们，所以他们才能够制住荆州水军不做出格的举动。陈到心道：“若是想要激发荆州水军的怒火，恐怕还需再加点柴火才行。”他正想着，有几个年长的荆州兵便对他道：“兄弟，你也都听到了，我们虽然都痛恨曹军，但是毕竟没有能力去反抗。我们的首领已是一心终于曹操，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说着，竟忍不住滴落了几滴泪，显然是不能为父老乡亲复仇而感到不甘和愤恨。

陈到也很是感慨，点了点头道：“各位兄弟们，我相信残忍的举动终将付出代价。大家放心吧，曹操如此的不仁不义，一定会大败于此。到那时候，就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船舱里的荆州兵听了，全都点头称是。

这一晚，陈到便溜出了水军大营，赶去附近的村庄去和楚晴会合。楚晴正在破茅屋内思索着什么，一看陈到来到便立刻凑过去，问道：“叔至哥哥，情况怎么样？”

陈到道：“曹兵主要为北军，他们大多数不习水战，已有许多人水土不服。但是时间长了，怎么也会适应好，拖对我们没有好处。荆州水军和不少北方四州的军兵都对曹军大为怨恨，若非主将一直压着军兵的情绪，恐怕敌意恨意早就爆发出来了。但是想要激发荆州水军的恨意，应该还差几步才行。只有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才能够让他们给予我们帮助。”

“那我们还需要怎么做？”楚晴边想边问道。陈到也没有主意，道：“我还没想好。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先渡江，等见到军师好周都督之后，再商议解决为好。张三哥已经认出了我，我们的机会不多了。我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晴儿，我需要更多的帮手，现在······应该是得去找神锤帮了。”

“也许······还有别的帮手可寻。”楚晴终于不再犹豫，直接说道。陈到很是奇怪，楚晴便把之前在江上意外接到了司马朗、司马懿和司马孚三兄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三人之中，楚晴只见过司马孚，而他们三人却都认得楚昭，当时差点没被楚晴吓一跳，还以为是楚昭复生。陈到一听，有些奇怪道：“小昭去世的消息并未怎么向北流传，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楚晴却不以为意，道：“连韩连、贾诩他们都知道了这消息，司马府的人知道也不算奇怪。叔至哥哥，关键之处就是他们。他们既然一起南下江东来观察战事，很大的缘由就是在于他们非常关心此战，你需要陈述利害关系，让他们也来帮你。他们在此绝不止兄弟三人，定然还有其他部众。如果有了司马家的帮助，再加上神锤帮，我觉得大事可成。”

“陈述利害关系？”陈到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晴儿，你可真聪明，司马家的公子各个雄才大略，他们可不会希望自己的才干没埋没于曹操的手下。”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迅速渡江返回柴桑。等到上了岸之后，陈到便对楚晴道；“晴儿，我现在就去找军师和周都督，你拿着神锤鞭，去召集神锤帮的部众，一起埋伏在地等我回来。”楚晴点头道：“好，我会尽快回来的。叔至哥哥你可得把军师和周都督的安排都给记好了。”两人便在岸边分手。

陈到在黑夜里赶到议事厅外，守门的军士看了看他曹兵的装束都甚是疑惑，刚打算抓住他，他便先道：“我是刘皇叔的手下，奉周都督之命在曹军之中卧底，还不快让开？”两人一听他是刘备的手下，倒是先拿兵器拦住他道：“你是刘备的手下？那你叫什么？”

陈到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应道：“我叫陈到，有什么问题吗？”“陈到？”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一起拿着长戈对准陈到道：“你就是那个无耻的小人？快滚！我们最讨厌你这种无耻之徒了！”陈到一听，立刻想起来了之前吕蒙曾经告诉过这里的守卫不得放自己入内的事情，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啊，你们是真打算听从那个可笑的命令了？”

“有什么可笑的？”一人道：“你是个无耻之徒！你是个小人！我们都看不起你！不让你进去又怎么了？”

“怎么？你们这些年轻无能之辈，害怕我进去脏了你们的地板吗？”陈到冷笑道：“大敌当前，你们倒是挺顾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是多么小心眼的人才会下这样的命令？在这等战时搞这些内讧的事情，你们觉不觉得这种人非蠢即坏？给你们下命令的人恐怕才是真小人吧？”两人一听，忽然觉得也有些道理，顿时犹豫了起来。

陈到说了半天，很不耐烦道：“我有急事要找周都督，你们若是在这拦着，延误军机，到时候周都督怪罪下来，那个小人先生可真不见得会替你们顶罪。”两人听了，实在不敢再冒险，便引着他去找周瑜。

周瑜和诸葛亮正笑呵呵的饮茶并商量后面的对策，显然是心情不错。陈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曹军的首次进攻被东吴水军击溃，估计锐气已挫，短时间内不会再做进攻。陈到一听，道：“那么我们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等曹军重新训练好了之后，可就不好进攻了。”还把自己在曹营之中所见都说了一遍。

“蔡瑁张允······蔡瑁张允······”周瑜听了陈到的话，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四处踱步起来。陈到看着他走来走去，却只是念叨着“蔡瑁张允”四个字，颇为不解。诸葛亮却兀自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喝酒道：“你别忙，公瑾这是在思索如何对付这两人。”

陈到不以为意道：“我和他们都交手过，依我看，他们能力不强，没什么好怕的。周都督，您为何担心他们？”诸葛亮摇了摇他的羽扇，道：“不。叔至，你只是在陆战的时候和他们交过手，但并没有见识过水战。荆州之地，最为精锐的军队就是水军，而水军就是由蔡瑁、张允两人训练的。论步战，他们还不如文聘、王威等人，但是说到水战，他们甚至不弱于东吴的精英将领。再加上以你所说，他们还一直压着荆州水军的怒火，即便他们不如公瑾，我们也得寻个方法除掉他们才是。”

陈到这才明白。周瑜也终于念叨完，重新坐下道：“不论从我军的方面还是利用荆州兵的方面来看，这蔡瑁、张允二人都是非杀不可，只是这个杀法需要仔细考量。若没有叔至的探查，直接找杀手暗杀就行了，但是现在来看，杀蔡瑁、张允之人就只能是曹操。”

“曹操？”陈到摇头道：“曹操知道现在要依仗他们二人操练水军，又怎么会杀了他们？”这时诸葛亮插话道：“不必把话说的这么死，即便不是曹操动手，让人以为这是曹操干的也行。”说着又轻松的倒起茶来。

“不错！”陈到还在思考诸葛亮的意思，周瑜却猛地一拍手道：“我这就派人去曹军阵中散布谣言，就说······是蔡瑁、张允想要聚众造反。到时候······到时候曹操肯定忍不住！而不论曹操杀不杀他们，他俩都得死······啊咳咳咳咳······”他越说越兴奋，越说声音便激动的越大，倒最后反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到连忙扶了他一把，重新给他倒了杯茶，关切道：“周都督，您没事吧？”周瑜摆了摆手，一口将茶喝干，道：“老毛病了，不碍事。”又继续对陈到道：“叔至，即便曹操不杀他俩，你也得找到机会除掉他们。并且让荆州水军认为，他们的死乃是曹操所为。即便不将凶手指向曹操，也得让他们认为这是曹操的过错。此事若成，荆州水军必反无疑！我军在此战之中必呈胜势！”

陈到听了，也很是兴奋，但也很是为难道：“想要杀了蔡瑁、张允二人，却又得让大家以为是曹操所为，这······这为免也太难了吧？”周瑜道：“放心，我有办法，可以不用武力杀死二人。”陈到一听，喜道：“真有这种办法吗？”周瑜说着，做出很是神秘的表情，道：“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下毒！”

“下······下毒？”陈到脸色一变，道：“这······这样啊？”难免想起了楚昭就是被白隼之毒所害一事，面容顿时难看了起来。周瑜却不知道这些，继续道：“江南有一种山风蛊，一旦被加入水中，扩散性非常之强。只要你将此蛊加入蔡瑁、张允的饮食之中或者用其他让他们感染的办法，他们中毒之后，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而且还会感染不少荆州兵。大量的荆州兵在看到自己的领导中了此毒还传染了那么多的兄弟，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候你再出来说一句曹操很可以，他们定然会确定反击曹操。那样一来，大事便可成了。”

“这样······”陈到本来很是兴奋，但是一听周瑜这么说，反倒丧气道：“这下毒的事情，我······我下不了手啊。”周瑜“呃”了一声，有些不信的摇头道：“叔至啊，想要成事，必须得狠下心。再说了，你下毒和拿刀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怎么你这都要犹豫？”陈到只是摇头道：“这······这还是有差别的。杀人只是杀他俩，而下毒······下毒会害了更多无辜的荆州水军啊。”

“唉······”周瑜正无语的叹了口气，接着又咳嗽了起来。诸葛亮连忙道：“叔至，你若是不愿下毒，那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有把握在干掉蔡瑁、张允的同时，让荆州水军认为那是曹操干的吗？”

“这个······”陈到看着诸葛亮和周瑜都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心里其实是没有底气的，但又着实不愿去做下毒的勾当，便强行点了点头。

周瑜和诸葛亮本来都指望着他不答应，但是看他这样也无可奈何。周瑜道：“那么······你有帮手吗？你一个人如何能够完成？”陈到还是坚定道：“我会找神锤帮的人来帮忙，我······我还会找其他的帮手，你们放心吧。”

“也行。”周瑜道：“江东人才济济，若是你觉得把握不够，一定和我说一声，我会派最厉害的部将协助你。”陈到答谢一句，便走出了议事府。

他回到了和楚晴约好的岸边，等了没多久便听到周围有怪异的响声。他心里奇怪，便又顺着怪声探了出去，走出去不远，便看到有一名黑衣人靠在了他面前一棵树下。陈到定睛一看，果真是司马懿，他忍不住笑道：“仲达，你果真来到了此地，是和周都督以及军师有什么商量吗？”

“不。”司马懿摇头道：“是周公瑾他请我来，想让我助他一同破曹。只是可惜啊，周公瑾脑子不好，我身为大汉朝臣的儿子，又怎能背叛父亲与朝廷呢？所以我便拒绝了他。”

“不，你说谎。”陈到微微点头道：“你若真不答应周都督，最多派家臣来此即可，何必三兄弟一同来访？仲达，你有你的目的，你是来和周都督联手的。我相信如果我邀请你，你一定会答应和我联手抗敌。”

“和你联手抗敌？”司马懿还是摇头道：“不不，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对抗曹丞相吗？我可没有这个胆子，前些年我们兄弟在许都跟随父亲，可没少被曹丞相盯着，我们哪敢再在战场上反他？算了算了，叔至，看在你我朋友的份儿上，我不帮曹操。这已经是我能够对你做出的最大的帮助了。”

“仲达，事已至此，你为何不认呢？”陈到道：“你心里清楚，一旦曹操一统天下，就再也没有你们司马家的事情了。仲达，你一身学识，又有一腔抱负，恐怕不会甘心于这般被曹操所压吧？若是空有学识抱负，却被历史所掩埋，这对你来说恐怕比杀了你还难受。更何况你的能力肯定逃不过曹操的眼睛，你若是籍籍无名一辈子便罢，若是被举荐为官，你觉得曹操会留下你这般能臣来威胁他的统治吗？”

一听这话，司马懿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一扬手道：“你继续说。”陈到便继续道：“仲达，每个大丈夫都有自己的理想，你我都不例外。也许你我的理想在此有所差别，但是今日你我目标一致，就是不能够让曹操继续吞并江东。所以你我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联手，一同让曹操败走赤壁！”

司马懿终于点了点头，鼓起掌来，道：“叔至啊叔至，你现在真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叔至了。”陈到听了，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道：“自从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后，我便意识到了，我不能再做过去的我了······”他正说着，忽然身后一声“唉”的叹息响了起来。陈到顿时住口，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是四下看了看，又觉得的确是一女子的声音，不禁大感奇怪。

司马懿却没管这么多，只是道：“好，叔至，我答应你。我们兄弟这就回北岸驻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来北岸找我们便是。你我清楚，咋们的理想要求都必须这么做，要求我们必须联手。希望你不要忘记这句话。”陈到没仔细听司马懿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挥手和他告别，心里却疑惑刚才的叹息声究竟从何而来。

楚晴骑着泰乌云连夜赶往了神锤帮总坛的方向，一路用神锤鞭召集了路上的所有神锤帮帮众。她知道情况紧急，干脆将神锤鞭交给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帮众，他曾经见过楚昭，也见过楚晴。于是楚晴便命他回神锤帮总坛传信，自己又连夜赶回了柴桑。她没有回之前和陈到约定好的岸边，而是直接赶往了江东议事府。因为她心里清楚一件事，司马家三兄弟来此，就是为了和周瑜联手，一同对付曹操。

“周都督。”周瑜和诸葛亮正探讨了一夜的战法，正打算个会歌舞休息，楚晴却一路施展轻功冲了进来。那些卫士虽然认不得楚晴，而诸葛亮却认得她，便向周瑜解释了一番，周瑜这才命卫士退下，对楚晴道：“姑娘，你来此，有什么请教吗？”

“我没有什么请教的，我只是想来问问有关叔至哥哥理想一事。”楚晴静静的站在诸葛亮和周瑜的桌前。

“理想？”周瑜听了，颇有兴趣道：“叔至的理想究竟是什么？我还真不是很有兴趣，姑娘既然是叔至的爱人，那不妨和我说说。”楚晴便道：“那便是终止天下的战乱，还天下百姓以太平。”周瑜听了，点头道：“很好的理想啊。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楚晴摇头道：“曾经我姐姐就问过这个问题，如果曹操统一了这个天下，那么这个天下是否就太平了呢？”

“你觉得呢？”诸葛亮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用沉闷的声音问了一句。楚晴看着两人面色有异，却没什么畏惧，继续道：“天下一统，这世道不就太平了吗？没有了战乱，也不再有纷争，这不正是叔至哥哥的理想吗？”

“果真是妇道人家的见解！”诸葛亮又摇起扇子，道：“晴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爱叔至，身为妻子，当然希望战乱尽快的结束，这样你们就可以退至山林之中过美好的夫妻生活了。其实我和我妻子也是如此，我们又何尝不希望隐居山林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做不到，这乱世不是这么容易终结的，即便曹操赢了我们，他也做不到还这世间太平。”

“那也比这般继续战乱下去要好得多！”楚晴刚喊出一句，周瑜便又道：“姑娘，你看看曹操一统的代价。北方战乱不休整整接近十年，死去的英灵百姓已有数十万之众。荆州一战就杀伤了十几万无辜的百姓，再看看江东如何？你猜猜我们江东又要死多少无辜的人？你以为投降真的就能够避免死亡吗······”

“继续打下去又真的能好吗？”楚晴忍不住打断道：“我虽是女子，却比你们更懂百姓的心思。军师，叔至哥哥跟我说过你的规划，那样天下三分，这三处之间的战乱定是久不能停，百姓们终归是会落入水深火热之中！军师······都督······你们的抱负、你们的才能都没有错，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让天下的百姓来为了你们的理想、抱负来付出代价呢？”说到这，她也是在忍不住自己的哭腔，滴下了几滴泪水。

“没工夫和你说这个。”诸葛亮很是无奈的起身道：“连叔至都看得出你见识的短浅！”便起身出门回自己的住处。楚晴追出去两步道：“军师！叔至哥哥错了！你们都错了！我不希望你们再这般错下去了！到头来，你们都会后悔的！”诸葛亮却头也不回的离去。

周瑜依旧坐在位置上，摇了摇头对楚晴道：“姑娘，你知道我背上的责任吗？你看看这里。”拉着楚晴来到后园看了看星空、看了看这大地，又道：“这里乃是我和我的义兄孙策一起打拼下来的，更是当今武侯和更多江东将士一同拓展、守护下来的。曹操大兵压境，为的就是施展他的抱负，你说他没错，我同意。但是我们要守护我们自己的家园、保卫我们自己的抱负，你说说，我们有错吗？”

“这······”楚晴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静的安宁之气。周瑜继续道：“你所说的和平，必当带来此地的灾难，你说说看，我们的一生都献给了这里，如何能够让我们看着这里变为一片死地？姑娘，我理解你，但你不得不承认，你也错了。我们都有错，但这最大的错，便是这乱世，每个人都想当英雄，但胜利的英雄终究只有一人。只有胜利者才能够书写历史，我们这些人，没有任何人愿意认输。”

楚晴愣愣的看着周瑜，不觉中感受到他言语之中坚决的力量，只觉肃然起敬。她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我明白了······”两眼无神的缓步走了出去。此时诸葛亮正站在后园门口，看着楚晴过来，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楚晴便走了出去。

陈到在黑夜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别人，天亮后便回到了岸边和楚晴约定处。出乎意料的是，楚晴不在，却有不少神锤帮的帮众已经在那等候。陈到便命他们先行渡江，在江北掩藏起来，他自己继续在岸边等候着楚晴。

又过了许久，楚晴这才骑着泰乌云赶了过来，但是却眼神毫无光彩，仿佛是遭遇了很大的打击一般。陈到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下马道：“晴儿？你这是怎么了？晴儿？”

楚晴摸了摸眼中的泪痕，低着头有气无力的道：“叔至哥哥，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吗？”“啊？”陈到听她这么问，连忙点头道：“那当然是了，晴儿就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那······和姐姐比呢？”楚晴忍不住道。

“这个······”陈到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楚晴一听，又叹道：“唉，我终究······”陈到一听她的叹气声，瞬间明白过来，道：“晴儿，昨晚是你······”楚晴苦涩一笑，也承认了。原来昨晚楚晴刚刚出去，正寻找着陈到，却发现陈到正在和司马懿对话，便躲在暗处偷听。她本就在经历思想斗争，情绪低落，听了陈到的话，心里难免难受不已。

陈到明白了她的难受之处，便紧紧抱住她道：“晴儿，不必伤心。你和小昭都是我最爱之人，我对你之爱，从始至终都是最真挚的爱，绝对不只是对小昭的代替。对我来说，小昭是小昭，晴儿是晴儿，绝对没有相同之处。”

楚晴听他这么说，顿时精神了许多，笑容也灿烂了许多，紧紧抱住陈到道：“叔至哥哥，我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今日······今日还是第一次这么踏实过。”陈到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心里清楚，在楚晴心里，自己一直将她当成是楚昭的替代者。这些日子虽然她和自己一直在一起，但心里却从未得到真正的安宁，也搂紧了楚晴道：“晴儿，是我的错，我未曾替你考虑许多······难为你了，都身为母亲了，却依旧得不到安全感。”楚晴靠在陈到的胸前，泪水止不住的流出，道：“在叔至哥哥的心里，晴儿宁愿继续做那天真而不懂事的晴儿。”

等到两人重新回到北岸，神锤帮已经派来了百余人，由贾熙仁和杜显章亲自带队。同时诸葛亮也通知了刘备阵营，将朱明有和冉全雷也都派了过来。陈到便召集了他们四人，以及司马朗、司马懿和司马孚一起商议击杀蔡瑁、张允的事宜。

司马懿率先道：“此事要想成事，就必须得够狠。叔至，这杀人之事，就由你我动手好了。”陈到表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在为难：“若是要杀张允，张三哥定然为难，到时候若是犹豫，肯定会坏了事，这该如何是好？”司马懿见他没有异议，便又道：“周都督已经跟我们说好了，会散布蔡瑁、张允意图反叛的消息。曹操知道之后，即便不杀蔡瑁和张允，也会有其他的举动，那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当晚，众人都潜伏在北岸村庄和树林之中。陈到却闷闷不乐的坐在茅屋之中，低着脑袋不住地沉思。楚晴看得出他内心的纠结，又想到自己的疑惑，便问道：“叔至哥哥，你觉得反击曹操让他无法一统天下，符合你的理想抱负吗？”

“什么？”陈到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答道：“当然符合，只要能够挫败曹操的阴谋，那就是成功！”

“哎······”楚晴失望的捂着脸道：“叔至哥哥，你仔细想想，这真的符合你的初心吗？你这样战斗，究竟是为了你自己的仇恨，还是为了你的初心？”陈到被楚晴这么说的一愣，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也许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楚晴在心里默念道，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她靠在了陈到肩膀上，下定决心道：“叔至哥哥，不论你要做的是对是错，符合初心也好，为了功名利禄也罢，晴儿都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陈到答不出楚晴的问题，便又回到迷惑自己的问题上面，道：“晴儿我问你，我在杀蔡瑁、张允的时候，若是张三哥出来阻拦，那该怎么办？”

“叔至哥哥，你对你的信念够坚定吗？你确信你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你确定这符合你的目的，不会后悔吗？”楚晴沉声连问三句，这才继续道：“如果这些都能够达到，我相信你不该有所犹豫。”

“啊？”陈到不解道：“我不该犹豫什么？”“当然是杀！”楚晴很是狠厉的说道：“既然蔡瑁、张允必杀，那么任何阻拦我们的人，都没有任何留情的必要。”

“可······可他是张三哥，是你的师兄······”陈到刚说一句，楚晴便冰冷的打断道：“叔至哥哥，现在不是追究关系的时候。如果张三哥毁了你的计划，那你才会后悔一辈子。我们没有犹豫的机会，这只会害了我们自己。”楚晴坚决道：“叔至哥哥，你若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不不不。”陈到连忙道：“这种事情还是就别让晴儿来了，我动手······我动手······”心里却是举棋不定。

“叔至哥哥。”楚晴知道陈到拿不下主意，握着他的手道：“叔至哥哥，若是不想后悔，就不得有任何犹豫。你我都不是过去的你我了，张三哥也不再是过去的张三哥了。”

陈到一听这“你我都不是过去的你我”立刻纵身一跃，跳到大门口喝道：“没错！我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优柔寡断了！”他“刷”的抽出白毦剑，看着上面阵阵寒意以及血色，仿佛看到了张人杰，道：“张三哥，对不住了，我······不得不这样。”楚晴看着陈到这样，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丝欣慰却又带着一丝邪意的笑容。今日，她终于可以肯定，横在陈到和自己心中的那条禁锢住他们变强铁索，已经开始断裂了。如果铁索不断，那么自己和陈到还是会像过去那般过分仁慈而优柔寡断。在这乱世之中生存，做毫无顾忌的人，比过去的他们要强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