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海营五十多公里的一片开阔地上,竖起了四根骇人的巨大金属柱,每根的直径足有六七米,高度没法计算,反正你要想看它的顶部,需要把脖子仰的发酸了才行。每根的距离是一公里左右,以一字型分列开来。离柱子不愿处半公里就是已经快要干枯的黄海,现在黄海的最深处只有不到一百米了,说的惨点更像内陆湖才对。
海风依然刮着,但只是散发着咸味的热风,由于没有了雨水,顺带着连冬季也消失了,噢不对,是只剩下夏季才对。
从此,再也听不到天气预报里有关季风和台风的字眼了。
“想当年我竟然还因为台风吹的严重,专门躲到山里去呢。”
正干活的一个中年人一脸的酒糟鼻坑,看着他仿佛就能闻到酒味,光着上身,但没见多少汗水,只有一层白色的碱一样的贴在身上。因为日照太厉害,汗还来不及流出形成水滴就直接被蒸发成盐了。
大家都叫他祝大叔,经常一起来海边搬地心泥,由于他喜欢说些以前的事情,人们都开玩笑叫他“过去式”,和他开什么玩笑人家也不急,包括孩子,所以人缘非常好。
“那次我倒是躲到山里去了,可我妈因为收拾东西没走掉,等我回来时,房子已经被吹倒了。”
旁边人问:“那你妈呢?”
“被压倒下面了,还泡着水里面,我回来时,浑身都发白瘀肿了。”
周围人一片安静,这句话直接把天聊死了。
“但今天我想起来,我妈也算是死的幸福,能死在淡水中,还能吹着凉风,比我现在强多了吧。说真的,我还真羡慕她,走的太是时候了,要是赶到现在死,估计都闭不上眼,什么破烂世界。”
人们一片唏嘘。
“哎,过去式。”
小东家拍拍手凑了过来:“我问你下,听老人说,以前这个黄海一到冬天还有冰凌期是吗,就是海面上全是冰,连船都下不去,是真的吗?”
“过去式也是你叫的?”祝大叔笑着说道。
“何止啊,从渤海湾开始一直到黄海直到东海一部分的海岸线全是冰,但不能上去踩,掉下去就没命。”
“一到那个季节我们打鱼的就该休息了,一年中最闲的时候也就是此刻,天天喝酒泡澡堂子,那叫一个舒坦,啧啧,怎么跟做梦一样。”
“什么叫泡澡堂子啊大叔?”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问道。
祝大叔看了眼,知道年纪小的还真没洗过澡:“洗澡就是在一个热腾腾的水塘里,人泡在里面,把身上的污垢洗掉,就跟你现在用细沙干搓一个道理,但舒服程度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辈子你也别想洗澡堂子了喽。”
小东家也细细听着,他少年时期肯定洗过,但真是没一点印象了,还得靠祝大叔来帮着回忆起来,虽然大家都在默不作声低头干活,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个人对过去那些美好回忆都早已心驰神往。
这几根柱子叫“神针”,是政府用来挖掘深泥的设备,名字是取自西游记里的定海神针一说,一定是这些擎天柱让当局想起了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东海里时的样子。“神针”的运行全是自动化控制,但就一点不好,每隔两天就需要有人把堵塞在底部周围的沙土清理下,这个工作毫无疑问的就由小东家和祝大叔这样的三类公民承包了。虽说不大公平,但政府为了抚慰民心,承诺每干一次清理工作,就奖励每个人一张黑卡片,这可以免费打一次能量锤,对于这些低收入的人来说确实吸引力非常大,毕竟一次能量锤一根银笔的代价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按类分公民听起来有些像元朝时期臭名昭著的四等人之分,虽说没那么令人发指,但也有失公平社会的初衷,这问题还是祝大叔说得透彻:“别说现在这会儿了,就是放到干旱以前,世界就没公平过。应该这么说,有人类这个物种开始,就意味着不公平时代的开启。所有政客和理论书上讲的功能公平理论加一起,都比不过他们兜里那些发臭的金笔和现在手里的黑卡片来的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