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残随便走到一个摊子旁,那小贩立刻搭讪道:“这位爷,挑些什么?”
李残摇摇头:“抱歉了,我只想问问路。”
小贩儿倒也热情,说道:“那您算找对人。小的我便是临邛本地人氏,对附近熟得不能再熟,您想去哪儿?”
李残道:“逍遥楼。您知道吗?”
小贩儿听了一皱眉:“逍遥楼?我怎么没听过……您确定是在临邛?”
李残忙补充道:“没错,我忘记说了,是在白鹤山。”
没想到此言一出,那小贩大吃一惊,战战兢兢的道:“你……你说白鹤山?”
李残兀自不解:“对呀,白鹤山怎么了?”
小贩儿并不答,只是不停重复着:“白鹤山……逍遥楼……”脸的恐惧逐渐加重。
李残意识到其中必有什么外人不知的门道,于是摸出二钱散碎银子塞进小贩手里,说道:“小哥,我是外地人,不了解咱这儿的事情。烦劳您给我说说可好?”
小贩儿一惊,猛地缩手,银子啪嗒掉在地。
他揩了揩额的汗水,一眼下一眼打量了李残半晌,终于说道:“这位客人,那白鹤山我劝您还是别去为妙。至于什么逍遥楼嘛……更是提也休提。”
李残奇道:“这地方怎么了?”
小贩儿捡起银子,恭恭敬敬抵还给李残,道:“您一来便出言直询,定是有人和您提过那地方。但无论是谁说的,您只当他是放屁便好了。”
李残更奇怪了:“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白鹤山是处大坟场,山乱葬岗子比比皆是。至于逍遥楼嘛……那自然是没有。不过逍遥坑我倒是听说过。”
“逍遥坑?”
“嗯!”小贩儿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白虎番入蜀后咱们临邛的老少爷们儿曾组织义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尽数处斩于白鹤山。
其中有一劲旅,素来被番兵所忌,那次也不幸被擒了。为首的将军对番兵道:我们这群人一生光明磊落,死亦无惧。但唯有一点遗憾便是黄泉路没有酒喝,稍显寂寞。你们能不能打点酒来让爷们儿安心路?
那真可谓是忠臣孝子人人敬,番兵也知道敬佩义士,便把事情报与他们的千夫长。千夫长一听:这有何难?我让他们痛饮而死!
说罢令人挖了一口深坑,灌酒为池,将那些义军尽数溺死在里面。只因为他们是醉死的,此坑便得了个‘逍遥坑’的诨号。
但这哪里是逍遥坑啊?分明是群鬼坑!
您是不知道,有时晚那白鹤山中鬼火点点,单数那逍遥坑处磷光最盛!传言偶尔有樵夫误闯到坑旁,便有鬼魂朝他要酒喝。若拿得出还则罢了,若拿不出的便成了有一堆尸骨了!
那地方本就邪性得很,更兼之今天是七月十五鬼节,乃一年中阴气最重的当口,便更不能前往!我见您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枉自送了性命啊!”
李残心中暗想竟有这等奇事?看来那“临邛道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但为了美雪的下落,此行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
于是他向小贩儿道了谢,买几大捆纸钱,仍赶奔白鹤山方向。
到白鹤山时,天已全黑了。
李残先在山下将纸钱烧了,祝告道:“各位英灵,我李残途径宝地只为寻人,若有打扰处万望海涵。李某回去后定然开办水陆道场,超度诸位早登极乐!”
说罢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便迈步往山走去。一路,忽的乌云蔽月,骤然寒气逼人,只听得周围窸窣作响,似有人声啾啾低语。
李残却也不怕,只轻轻把宝刀亮出半寸。
只见一道清光射出,透乌云,仿佛闪电般在山路打了个旋。那些窃窃私语烟消云散,山路重新铺满月光,风儿也柔和起来。
这时李残忽见对面行来一支奇怪的队伍。
头里是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打着灯笼,后边四个苦力抬着顶轿子。他们身量甚矮,比十来岁的孩童尚且不如。轿子旁是个美貌的婢女,媚眼如丝,极是勾魂。
她用甜腻的嗓音问道:“来的可是李残李爷吗?”
李残一抱拳:“不敢当,正是李某。”
女子抿嘴一笑:“李爷怎么如此客套?我叫小红玉,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接您的。”
李残问道:“贵可是‘临邛道士’?”
小红玉道:“主人时不时的便换名字,咱们这做婢子的也不懂得许多,您还是亲自问他吧。”
李残心想既然到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便不客气的登轿子。但见那四名苦力齐齐运劲,脖子都暴出青筋,小轿慢才吞吞的起来。
那几人身量小,力气自然也大不到哪儿去。李残看着颇为于心不忍,便道:“红玉姑娘,不如我下来步行吧。现在夜色正好,我也吹吹风。”
婢女笑道:“李爷,第一奴家不叫红玉,叫小红玉嘛,您怎么片刻就给忘了?还有,这几个蠢材能给您抬轿子,是他们辈子修来的福分,给您磕头还来不及,怎能不乐意呢?要我说呀,您就稳稳当当的坐着,咱们一会儿也就到了。”
李残“唔”了一声,便不讲话了。因为他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首先是这几个轿夫和下人,目光呆滞,看去蠢蠢笨笨的,也不知听不听得懂旁人讲话。
其次就是这个自称“小红玉”的婢女,万般娇媚中透着一股狠辣,眉眼里常闪过寒芒。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宝刀正在匣中呜呜低吟,似乎在发出警告。
这些“人”绝不正常。
果不其然,行了片刻,忽然一名轿夫高呼道:“回去也是死,我不干了!”说罢甩下轿子便跑。
四个杠头儿缺了一个,轿子自然无法前进,咚一声落了地。
但见那轿夫四脚着地,飞也似的朝树林子中奔去。令人惊讶的是他虽然身躯肥矮,但速度着实不慢,几下便蹿的老远。
小红玉一皱眉,骂道:“天杀的奴才,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俯身便追。
李残只觉得红光掠过,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晃便消失不见。
但见那小红玉速度更快,几步便赶轿夫,纵身将其扑倒在地。轿夫连哭带嚎道:“别,别!饶了我吧,我愿意干活儿!”
但小红玉的手指直插其咽喉,只听咕咕几声便没了动静。小红玉似乎兽性大发,疯狂的撕扯着轿夫的身躯。
李残分明看见从他身分离下来的并非人类肢体,而是一片片的毛皮。
过了许久,小红玉发泄完了愤怒,从树林里走出来。月光照耀下,只见她浑身染血,一条大尾巴在背后摆来摆去。
李残恍然大悟,原来这婢女是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