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手,几个下人收拾了桌子,又给小次郎和李残了茶,三人这才算开始正式会谈。
坂本道:“二位,这话还要从十五日前说起。那天我就知道你们长州必定能阻住幕府。”
小次郎与李残对视一眼,摇头道:“半月前我长州正在备战,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战胜的把握,你又是如何能未卜先知?我却是不信。”
坂本道:“你说对了,就是未卜先知。我得到了‘那位大人’的口谕……”
小次郎大惊:“你说的是……”
坂本点点头:“没错,就是敬仁亲王。”
小次郎转头对李残道:“李君,我答应过大人对别人绝不提起他的姓名,还请你原谅!”
李残道:“没事。这位敬仁亲王就是降神在我师父身,然后一直指点我们行动的高人吗?”
小次郎道:“正是。殿下曾经说过在那场大灾难面前,大梁和扶桑必须同心同德,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但至于他是如何降神,又有其他何种神通,我却是一概不知。”
他又对坂本道:“龙骧兄,敬仁亲王还说什么了?”
坂本道:“那日是殿下的侍女前来通报的。除了预言这一战的胜负外,还说你们长州会联合其他藩国共同倒幕。我身为商人自然不能放过这种投资机会,所以就提前请二位过来了。
但没想到木户兄一来就给我出了个难题。你们长州和萨摩有累世之仇,岂是我一个外人能说和的?因此刚才冒犯二位,还请恕罪!”
小次郎道:“在国家大事面前,什么私仇都应先放一边。坂本兄,你想想看,若是其他藩国我们自己就去办了,不敢劳动您大驾。
但他们谁都不是关键,目前最重要的只有萨摩藩。我敢说只要长萨联合,其他大名必云集响应,倒幕指日可待。”
坂本龙骧摸着下巴喃喃道:“有理……有理……”他忽然抬起头:“但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呢?在商言商,鄙人喜欢先小人后君子,二位勿怪。”
小次郎哈哈大笑:“坂本兄好糊涂,你若促成了联盟,日后便是开国第一功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我木户小次郎在此对天天发誓,若真能还政于皇帝,我愿力荐你坂本龙骧做第一任内阁首辅,决不食言!”
坂本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小次郎道:“那还有假!我木户小次郎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坂本龙骧不停摩挲着手中酒杯,不难看出已经有些心动。
小次郎趁机鼓动道:“坂本兄,我听说商人有句名言:一分风险可换来一分收益。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十分危险,但一旦成功,利益是无可比拟的,它将胜过你过去做的任何一桩买卖。你难道不愿意试试吗?”
坂本龙骧忽然大笑:“好一个木户小次郎,真会蛊惑人心!”
小次郎和李残脸色微变,以为坂本不肯答应。却不料他说道:“身为商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生意。小次郎兄,我答应为你们游说萨摩藩,促成两藩联盟的大事!”
说到这儿,三人同时大笑,均觉得又向期望中的未来迈进了一步。
三月七日,京都。
京都的美,四季各有特点。但最美的还是春暮时节。此时天朗气清,微风拂过,樱花瓣漫天飞舞,如梦似幻。樱花落在砚台里,成了文人墨客的天下绝响;落在饮者杯中,消去了愁肠百结;但若是落在武士的刀刃,便是一曲挽歌。
落樱如雪,白衣亦如雪。
武士们手起刀落,十几颗鲜活的人头就这样滚落下来。
为首的武士一甩长刀,一根细细的血线凝在刀尖,变成血珠滴落。武士面无表情,沉声道:“把尸体挂在城,让人们看看这群倒幕贼的下场。”
这群武士乃是当时负责京都治安的“壬生组”,因为手段狠辣、武艺高强被百姓称作“人狼”。他们是倒幕派的死敌,刚才处死的无一例外都是倒幕志士。
首领三十来岁,方面浓眉,嗓门极大。他说道:“最近因为长州打了胜仗,这批贼子可越来越嚣张了,甚至敢跑到街发传单!难道当我们壬生组不存在吗?土方,回去后传我的命令,全城戒严。只要看见可疑之人有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此人名叫岛崎大和,当时被呼为“局长”。
旁边细眉长目的青年道:“我说你就是心太软,每次抓住人就这么杀了,岂不便宜他们?要我说,咱们应当效法大梁,将作乱者千刀万剐才好。”
他说着可怕的刑法,眼都不眨一下,可见铁石心肠。
此人名叫土方隼人,乃是壬生组副长,以心狠手辣著称,时人称之为“鬼副长”。他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也极为铁血,起草的《局中法度》里唯一惩罚便是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