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文忠说话,皇帝却道:“曾老,让戴议郎说说也好。总得给年轻人些机会嘛。”
曾子宇立刻闭嘴了。因为他深知铁律的第二条:皇帝喜欢看大臣内斗。这一条同样是谁碰谁死,而且死的更快。
只听戴文忠昂然道:“白虎番入蜀,我军毫无抵抗,这只是表象。背后涉及我大梁的三大隐患,分别是:吏制、军制和税制!”说罢侃侃而谈,痛砭时弊,自是一股书生意气。
曾子宇刚才是心惊,现在则有些心痛了。这小子实在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为了理想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投入烈火中。愚蠢而壮烈。
戴文忠死定了。
他提的这三条制度是由皇帝默许实行的。其中许多不明不白的银子悄悄进了皇帝的内坣。若是查下去,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最后,戴文忠道:“请陛下内修政理,外整军务,再遣一上将提师入蜀。现在趁白虎番立足未稳,可一举功成也!”
沉默,吓人的沉默。
大殿上只有铜兽肚子里的熏香燃烧的毕剥声,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声息。
皇帝的意思还不明朗,谁也不敢率先表态。他们看不见,皇帝那张背过去的脸上早已杀机涌现。
这时,突然在殿角,一个生涩的语音传来:“陛下,臣有本上奏!”
众人的目光刷的投过去,只见是一个矮小的身影。此人身高六尺,相貌平庸,属于扔到人堆儿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可眼神中却自有一股倔强与狠鸷。
大多数人不认得他,因为此人穿的是从八品官服,只是个殿前拾遗,屁大的小官。
皇帝当然更不认得,转过身来,挠头道:“你是……”
“启禀陛下,臣乃东瀛扶桑人,佐藤良介。陛下赐名左良。”
“哦!”皇帝想起来了。大概七八年前,东瀛来了一批遣汉使,本着怀柔远仁的原则,自己便封了其中一人官,还赐了名字。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他应该归国了,却没想到这人还在呢。
近年党争剧烈,却不见左良参与。究其原因,还是他的官太小了,小到哪一派都没空拉拢他。
皇帝觉得有趣,便道:“奏来!”
左良高声道:“臣以为:戴文忠,误国!”
这回轮到反对党窃喜了,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一杆枪,且看他能闹出多大动静。
当然最震惊的要数戴文忠。不是因为遭人反对——反对他早就预料到了。而是因为这个佐藤良介几乎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不禁失声道:“良介兄,你……”
良介用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住他,继续说道:“戴文忠其人迂腐可笑,陛下用人得当,令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帝一听,不禁笑道:“左爱卿,你的汉文是不是不好?启用迂腐之人怎能让人佩服呢?”
良介道:“陛下,我没说错,请允许我解释一下。戴文忠虽然迂腐,但是个大大的忠臣。他只知道朝廷,却不知道自己,否则今天也不会冒死去参这些大员。
但他鼠目寸光,对改革之事一窍不通。简直不值一驳。所以圣上让他担任谏议郎专司参奏时弊,却不委以实权,是大大的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