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逃回东京的兀术诚惶诚恐,意欲引众渡过黄河北撤。想回上京去面见金熙宗,也想稍时歇息。此番在中原,凶多吉少。兀术心力憔悴,可见一斑。
兀术正在东京军营黯然神伤,忽听得帐外来报,有人前来面见,有大事参拜兀术。兀术心烦意乱,并不想理会。可术烈速、讹鲁补走了进来带着一个人,模样英俊潇洒。这人不等两个金国将领介绍就微微一笑,拜道:“大元帅,何必愁眉苦脸。岂不闻‘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你是何人?来此何干?如若是一介酸儒,就不必信口雌黄了。本元帅对汉人的头头是道不感兴趣。纸上谈兵,岂不可笑?”兀术一怔,马上问道。“元帅,你也素知末将从不相信汉人的胡说八道。可此人说,让岳飞一败涂地的时机到了。末将感觉蹊跷,就带他前来,看他有何妙计。”术烈速叹道。
讹鲁补也毕恭毕敬道:“大元帅,事到如今。对付岳飞,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如若北撤,且不说金熙宗面前不好交代,想必将军也心有不甘。”
“你是何人?”兀术这才心平气和,看向这人问道。这人拱手拜道:“我本是东京太学生,是陈东的学生。陈东当年伙同太学生打死大内总管朱拱之,想必这件事大金国四太子也早有耳闻。”
“你是东京太学生,我可素闻东京太学生都是忧国忧民之人。你的先生陈东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大才子。你应该去临安替赵构说话,做他的得意门生。正所谓‘天子门生。’为何今日到此见本太子,是何道理?就不怕中原人唾骂你?”兀术当然记得这件事,当年安插在东京城里的细作早就告诉过自己。陈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想到这里,马上微微一笑。“我正是从江南来到此处,千里迢迢而来。提到陈东,大元帅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不知所云了。难道还要要说个清楚明白,岂不反没意思?”这人哈哈大笑。
“陈东被赵构杀了头,他想为陈东报仇雪恨。”术烈速马上叹道。讹鲁补补充道:“赵构杀不了,但可使出计策,砍掉赵构的左膀右臂,让岳飞功败垂成。这也算对付赵构了。”“先生将如何教我,但说无妨?”兀术一头雾水,马上问道。“太子虽说败于岳飞之手,但不必害怕,也不必逃之夭夭,东京非但可守,中原也还会掌握在大金国之手。”这人笑道。
“先生开玩笑了,此话怎讲?岳飞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如若徘徊不前,恐怕在劫难逃。”兀术笑出声来,摇摇头。这人乐道:“岳飞不久将南撤,太子何必草木皆兵,逃之夭夭?”
“先生又开玩笑,岳飞如何肯退兵?宋朝势大,不可争锋。我意欲避其锋芒,再做打算。”兀术大惊失色。“四太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桧这人,难道忘记了?完颜昌放虎归山,此虎日下吃饱喝足,正是吃人不吐骨头之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这人推心置腹道。
“秦桧在赵构手下目前是大红人,位高权重,做了宰相。他如何会听从我大金国的驱使,岂不可笑?”兀术摇摇头。“中原人有一个说法,叫做:‘朝内有权臣,外将便无功。’还望四太子明白。秦桧大权在握,岳飞一介武夫,岂可邀功请赏?宋朝自太祖武德皇帝以来,便有这样的话语,正道是:‘文臣再强也不过贪财好色,而武将如若尾大不掉,便是谋权篡位。’赵构经历过苗刘兵变,自然心有余悸。眼下只要派人抵达临安散布谣言,说岳飞其志不在小,意欲自立为王,与南朝分庭抗礼。如此大事可定!岳飞别说还想功成名就,恐怕性命攸关,大祸临头就为时不远了。”这人眯眼一笑。听了这话,兀术、术烈速、讹鲁补面面相觑,哈哈大笑。当即摆宴,想拜这人为军事,留在帐中听用。而此人眯眼一笑,只要些金银珠宝,就一溜烟而走,不久就不知所踪了。
朱仙镇大捷之后,天下颇为震动。临安也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沸沸扬扬,世人皆知。
一日,皇宫大殿之上,群臣震动,议论纷纷。而宋高宗却姗姗来迟,恋恋不舍地从后宫上大殿而来。几个才人昨晚侍奉的宋高宗很是开心,宋高宗依然醉意朦胧,不紧不慢,昂首挺胸,威风凛凛而来。
秦桧上前笑道:“陛下,万喜!金熙宗同意议和,如此一来,徽宗之灵柩将回我大宋,韦太后也会南归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汪伯彦也笑道:“是啊!韦太后年纪大了,要赶快让她归来,免得在白山黑水,受苦受难。”“可不是,陛下!先帝之英灵也算告慰了。”一老臣叹道。“陛下,岳家军朱仙镇大捷,可喜可贺,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天下震动,好生了得。”有人上前喜出望外。“皇上,岳飞此番郾城大捷、朱仙镇大捷,当予以褒奖。”又有人看不惯秦桧的位高权重笑道。“陛下,岳飞将军此番出师北伐,必定还于旧都。如若朝廷予以支持,必当一鼓作气,收复失地。”何铸见秦桧使眼色,不予理睬,一身正气道。
赵构为了不失皇帝威仪随声附和道:“啊,诸位爱卿,诸位爱卿。尔等言之有理,岳爱卿打得很好,很好。实乃我大宋名将之花!我朝廷将士定当好生仿效才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闷闷不乐,不知何故。说着群臣呼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等感同深受。”此时此刻赵构嘴上虽然在笑,然则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暗寻思,好什么好!岳家军,好一个岳家军。好一个岳飞,岳鹏举!他如若在东京登基大宝,黄袍加身,称帝了,那还不是他一声令下之事,如若这般实乃不堪设想!
何铸也笑道:“各位大人,贺喜,贺喜!岳将军实乃我大宋神武将军。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可真够好!”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赵构见状大眼一瞪,他看到就不知所措起来,顷刻便不再作声。
秦桧站在一旁,老眼一眯,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双手搭袖,一副呆若木鸡之状,好像大臣们说什么与他并无干系,他就当没听到一般,顷刻退朝之后,宋高宗便把秦桧召到御花园去了。
在御花园之中,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令人心旷神怡,倍感洒脱。
宋高宗与秦桧二人一前一后,在御花园走着,宋高宗忽然转过身来忙道:“秦爱卿,依你来看,此番金熙宗那边该如何回应?说好郾城大战之后议和,可是岳飞又北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桧忙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如今那金国,金熙宗战战兢兢的要议和。”
“什么!金国要议和了,这可如何是好?实乃奇闻怪事。那金熙宗对此番岳飞朱仙镇大战是何态度?”宋高宗问道。
“自然十分不满,临安府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说岳飞北上要为帝图皇,黄袍加身。”秦桧一本正经。此语一出,宋高宗惊道:“果有此事?此话怎讲?”
秦桧忙道:“陛下,微臣也觉之蹊跷,不过万望陛下稍安勿躁,且听微臣分析一二,自然就了然不惑了。岳飞他哪里是要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岳飞口口声声说收复失地、还于旧都。岳家军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在中原之地更是如此,金兵呼岳飞为‘岳爷爷’,金将叫岳飞为‘岳神仙’,那些个所谓的农民起义军,就是草寇们。他们也一个个呼道,‘岳王,岳王’的。岳飞如今叫‘岳王’,人家可都称王了,离皇帝就不远了!此番郾城大战大败兀术也就罢了,为了一个杨再兴便挥师北上,实乃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他又从河南向河北之地挺进,威信越来越高,势力越来越强,队伍越来越大。就连临安城中的黎民百姓都议论纷纷,说岳飞做皇帝实乃天意难违,人心所向。其它话语老臣就不再多说了。您就好好想想吧!”秦桧眼下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人生过半,言谈举止,自然要稳重许多。
听了秦桧这番话语之后,赵构顿时吓得双腿直哆嗦,诚惶诚恐慢慢的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秦桧见状赶忙让太监扶着赵构,便叹道:“陛下且莫大动肝火,龙体要紧,不可生气,气大伤身!那老臣就回去了,您慢慢想,老臣告退,告退。”说着便迈着八字步离去。
听了秦桧一番话语,宋高宗赵构彻夜未眠,翻来翻去,烦躁之极。平时保准在后宫歌舞升平一番,但今晚却没有了兴趣,令人十分意外。后宫之中,几个歌妓正在梳妆打扮,忽然只听得一公公前来漫不经心的撇了撇嘴厉声道:“陛下今晚龙体不适,罢舞了,罢舞了!尔等可听清楚了。”言毕匆匆离去。
歌妓尽皆愕然不已,一女子叹道:“唉,咱陛下今个是怎么啦?”“是啊,莫非朝廷出大事了!那日他还说,要听我高歌一曲呢,那词可是陛下钦点的,那曲子可是秦相国谱写的。”另一个女子闷闷不乐道。一女官也疑惑道:“是啊!陛下经常老早来看我们,此番怎么?”“是啊!姐妹们有所不知,那日陛下还说我粉抹的不够浓,香气太淡。今晚为何不来了?”歌妓纷纷议论开来。
次日早朝后,秦桧回到府邸之中,他的夫人王氏已在中堂等着。见秦桧进来,王氏拿着信件笑道:“老头子,金人送密信来了,信使刚走。”
秦桧赶忙接过信件说道:“为何不留住他,可曾有话转达?”
“哎哟,他火急火燎的,放下信件就走,我能留的住么。这不两封信件呢!你快看看,不知说了些什么话。”王氏眯着眼笑道。
寻思片刻秦桧赶忙打开第一封信件,上书曰:
宋朝,秦宰相:
我大金在中原并无南下大计,岳飞便有恃无恐,挥师北上,实乃欺人太甚。既然同意议和,为何又派岳飞来侵。岳飞胆大包天,正从河南向河北之地进发,是何道理?若想议和,必得罢免岳飞。大金愿与宋朝太平永长,与宋朝化干戈为玉帛,世代修好,绝不食言。
大金金熙宗
紧接着又打开另一封信件,上书曰:
秦桧大人:
若想议和,必杀岳飞。若想韦太后南归,必杀岳飞。我大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天下有变,就是大金灭亡宋朝之后,定把江南之地交于大人管辖,做个江南王,也未为不可。此乃大金诚心诚意之举,且莫生疑,万望勿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