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汉子脚尖轻点,纵身跃入烟洞之中,王丁紧随其后,待二人身影彻底消散,烟洞悄然消失。
二人再出现,便是在一座鸟雀虫鸣不止的宅院中,隐隐还有潺潺流水声入耳,绿植古木相间,花草芳香扑鼻,环境清幽,怡然自得。
“神君大人,你带小女子来此清幽之地,不会是想……”
王丁环顾四周,但并无畏惧之意,只不过话里还是要打趣一番这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神君大人。
“道门弟子,早已清心寡欲,你还是莫要再开这方面的玩笑!”
独臂汉子摇头。
“呵呵……”
这就是男人!
王丁也不再说什么。
二人一路兜兜转转,片刻后终是出得迷宫一样的宅院,来到一扇看样子许久不曾有人打开的院门前,独臂汉子伸手去掉门闩,轻轻推开了院门。
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出现在二人眼前。
王丁愣了一下。
街道上,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衣着鲜亮的,衣衫褴褛的,兜里坠钱的,沿街乞讨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如潮水涌来,灌入二人耳畔。
“带你看看这座天下唯一一处繁华地带,之后再做决断!”
独臂汉子走出院门,回头看王丁还站着不动,索性大了一回胆,上前一把拉过王丁手腕,轻拽出了院门。
“呸,不要脸!”
王丁脸色一红,啐了一口。
街上行人轰然大笑。
独臂汉子讪讪缩回手,委实有些尴尬。
“怎么着,被自家婆姨骂两句就不好意思了,你这狗日的,还是个脸皮薄的主!”
蹲在街道一侧,摆摊卖孤本的摊主,瞧得独臂汉子窘态,估摸着生意上了门,也就自来熟的骂出了声。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专门解说姻缘的月老孤本,世间独此一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摊主嘴上喊叫着,但视线一直在扫量面相憨厚的独臂汉子,这条大鱼怎么能让从眼前溜走?
“解说姻缘的月老孤本不要不打紧,还有玉女十八式,露水姻缘孤本,看一看瞧一瞧……”
摊主眼看姻缘孤本没有什么吸引力,索性就将压箱底的宝贝抖擞了出来,他不信家里有婆姨的汉子,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果不其然,只见笑吟吟的婆姨带着木讷讷的汉子穿街而来,显然是直奔自己的书摊而来。
“掌柜的,你这些解说姻缘的月老孤本,究竟是真是假,可别蒙骗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妇道人家!”
王丁指着地毯上一卷关于姻缘解说的古卷,笑吟吟问道。
“大妹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在这里可是卖书几十年,从手底下卖出的真本比这街上的女子还多,名声好到不行,断然不会卖什么假书的!”
老摊主摇头,说的义正言辞。
“哦,是吗,可我怎么听别人说,牵红线的月老,手里拿的那本姻缘谱,从来都是神仙物件,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地摊上的孤本了,难不成你便是那牵红线的月老?”
王丁眨眨眼,看着面色羞红,视线游移的老摊主。
村头老更头的真实身份,王丁是第一个知晓,月下老人这个名字,从老更头撑起鱼竿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丢在不知何处,至于那卷姻缘谱何在,只要老更头不说,天底下还没有谁能找寻的出。
世间这些凡是与姻缘相关的书卷孤本,多是依据那卷姻缘谱上只言片语得出的一知半解产物,素来没有准确度,更是不可信。
王丁有一次,玩性上头,便专程去村头那座小院问了老更头几句,老更头难得肯多说几句,但回答的话语也不多,总结起来无非四个字,道听途说。
所以,王丁此后对姻缘再无任何心思,兴趣,脚踝上与赵家的姻缘红线,也是在那次,被生生扯断。
老摊主眼下是假李鬼撞见真李逵,栽的跟头那叫一个惨,但也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谁让之前先把大话给吹嘘出去了呢!
望着远去妖娆的背影,老摊主咂摸咂摸嘴,一阵阵泛苦。
“老更头真打算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
独臂汉子自然也知道村头老更头的真实身份,村中诸如他一类的老人,都是心如明镜,了然于心,但唯独嘴上不会说半个字。
“或许吧,你看现在,天底下这男女姻缘,不都是乱成一锅粥了,老更头还能坐得住垂钓,想必已经是想通透了,再说终日和一个小仙女一块垂钓,难道没有意思吗?”
王丁看着街道上擦脂抹粉的妇人们投来的艳羡眼神,刻意挺了挺胸脯,挽了挽鬓角青丝。
独臂汉子只觉得一阵尴尬,街上这些妇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在打量他,意思很是鲜明,像是在当面质问,自家婆姨穿成这幅袒胸露乳骚狐狸样子出来,你也好意思跟着!
王丁自然是不以为意,乐在其中。
与男人斗,其乐无穷!
与女人斗,其乐无穷无尽!
只是委实苦了独臂汉子,要白白忍受来往行人,尤其是身边跟有汉子的婆姨恶狠狠白眼,至于男子的视线,已经完全顾不得。
“咳咳,要不去衣裳铺看看?”
独臂汉子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压声说道。
“咋的,想要给我买衣裳?”
王丁止步,看了一眼脸色尴尬的独臂汉子,转头走进街边一间衣裳铺子。
再出来,王丁已经焕然一新,只是独臂汉子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多穿点衣服,其实也不费什么布料不是!
闲逛了许久,临近晌午吃饭的点,二人就在一家面摊落座,点上两份面食,两荤两素,外加一壶散酒,也就吃喝起来。
下午又是游逛不止,直到夜幕降临,独臂汉子方才拉着王丁来到城外一座近乎坍塌的庙宇,先点燃了一堆篝火,什么也没说,坐下静静等待。
片刻后,庙宇外雷声阵阵,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吹刮的多半座庙宇仿佛要随风卷走。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庙宇外亮起。
一行七八人的队伍,穿着防雨蓑衣,个个仍淋得如同落汤鸡,狼狈不堪,手里的火把更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熄灭。
“他娘的,这鬼天气,才出城不过五里地,天气就是两样,也不知咱们烧的那些香火,都烧到什么地方去了?”
“牛老三,就你屁话多,你这么能埋怨,在城里咋不见你和那妖主大人放半个屁!”
“吹灯,你个蹲着撒尿的货,老子和那妖主大人说话时,你小子在一旁溜须拍马,也没见你有现在这种骨气啊!”
“哈哈哈……”
一行人相互笑骂着,进得这坍塌庙宇,瞧见墙角篝火后的一对夫妻,都有些诧异,只不过都是刀尖舔血的买卖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也就刻意选了远离那对夫妻的一侧。
“哔啵哔啵……”
庙宇中,篝火中的薪柴因为潮湿的缘故,不时爆发出阵阵轻鸣声,崩起点点火星,飞散到空中,又被雨水打落,随之消失不见。
“牛老三,你他娘的能不能出去放屁,这巴掌大的地方,就听你一个接一个的放,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吹灯,就你是狗鼻子,六指,猴子,老猫……这些人都没事,就你事多,你咋不出去,你这老小子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个寡妇泄火,现在寡妇是没有,有个送上门来的小媳妇,你还敢不敢泄火了?”
“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冗杂在电闪雷鸣的环境中,坍塌庙宇的气氛,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
“有人吗?”
庙宇外,又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而至,走到庙宇门口,众人抬眼望去,才发现这次不过是一对赶夜路的祖孙,一位孱弱不堪的奶奶领着一个被雷声吓到哭鼻子的孙子。
庙宇里没有人回答。
只有篝火发出“哔啵哔啵”的爆鸣声。
“那我就进来了,这雨下得,把我这大孙子都淋哭了……”
老妪自顾自念叨着,拉着怯生生的孙子,走进了庙宇中。
蓦然,几乎是须臾之间,庙宇中随之激荡起一股风波。
老妪找了远离两堆篝火的一地,开始给孙子脱湿漉漉的衣服,一边碎碎念叨着,只是由于雷声雨声,谁也没听清老妪究竟在念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