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一途……”高德刚说出口四个字,就听得一声厉喝于葱盛园林中传出,“小小鼠辈,竟然敢伤我张家子弟,看我如何镇压你!”
邻桌坐的是一个面容愁苦汉子,身边坐着位眉眼好看的小姑娘,一手拿一个鸡腿,是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小嘴撑的鼓鼓的,看起来却是极其开心,只见愁苦汉子对身旁的小姑娘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起身朝着园林深处走去,显然是去帮忙的意思。
高德自然认识这个愁苦汉子,好像是古氏一脉的后人,吃鸡腿的小丫头,正是古生的独女,宠爱的不行。
在小丫头身旁,还正襟危坐着一个身穿小儒衫的书童,只不过小书童胸前油亮油亮一大片,显然是经常吃荤腥的结果,出卖了他颇为肃穆的神态,看上去倒是显得滑稽可笑。
“鸡腿,你今天可是吃了四个鸡腿了哎,在这么吃下去,你说你会不会变成鸡腿?”小书童看到汉子古生背影彻底消失在园林深处,连忙跳下长凳,挤凑在小丫头身旁,还从桌上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茶,给小丫头凉着,等想喝的时候再喝。
“臭九歌,我才吃四个鸡腿,你就说东道西了,你怎么不说你一天吃了多少鸡腿,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小丫头一扭头,用好看的眉眼狠狠瞪一眼嬉皮笑脸的小书童,气呼呼说道。
“哈哈,鸡腿,你连九个数都数不过来,怎么可能算的过来我吃了多少鸡腿,你这可是在说谎话呦!”小书童用衣袖垫衬端着热茶杯,边说边吹气,好让热茶凉的再快一点,也好能让小丫头尽早喝点解腻的茶水。
“哼!”被当面戳穿谎言的小丫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背过身子,准备不再理睬这个惹人烦的小书童。
小书童却呵呵一笑,端着茶杯,跳下长凳,一阵风又跑到小丫头转面的那侧,笑嘻嘻递出茶杯,笑道:“喝点茶水,别噎着,慢慢吃,没有人和你抢的!”
一人递过鸡腿,一人递出茶杯,小丫头喝口茶水后,撇嘴道:“太热了,我不喜欢喝热水的!”
小书童连忙夺过茶杯,搁在长凳上,撩起儒衫开始给热茶降温,小丫头看的眉开眼笑,挨不着地的小腿,晃呀晃呀。
酒宴众人,又有几位起身进入园林深处,孙厚土刚喝过酒水,咋摸着嘴说道:“金秃子瞎参乎个什么劲,难道还嫌张家威风耍的不够大?”
“走,过去看一看!”孙厚土话音未落,高德却是起身,看眼摸不着头脑的孙厚土,撂下一句话,身影飘然远去。
“这是……”孙厚土愣了一下,犹豫之间,还是快速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入得园林深处,孙厚土赫然发现,张家这座园林中的古木藤蔓,与那八百水泊群山间的深林植株,心想莫不是这张家早早已经把心思打到了八百水泊群山之上?
思量中,孙厚土稍稍愣神,看得身前高德猝然站定,也就连忙止住身形,探出视线望去,只瞧得一个黄口小儿正赤手空拳与手持毛笔的张无根凶狠对招,几乎是拳拳到肉,完全变成了武人对拳,小儿拳头不大,拳罡却是狠辣霸道,一拳挥砸出去,“砰”的与那张无根点出的残影毛笔对撞在一起,须臾爆发剧烈的风声呼啸,以及迅疾荡漾而出的水波气机,二人闪转腾挪,彼此闪躲对方的狠辣招式,同时又瞄准时机,尽可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果然是他!”高德碎碎念叨,方才听得传出的啐骂声,已经令他有股熟悉的感觉,如今亲眼看过,更是确信无疑!
与张无根大打出手的黄口小儿,早在四五日前,趁夜便摸到了高家宅院,不仅在高家几座数百年的酒窖中留下“童子尿比佳酿好喝”的字迹,还又去得熟睡中的高德老娘屋中,盗得鸳鸯瓷枕,搁在高家大门前,附上一句“人老珠黄,奈何不羞”,以此来臭骂高德老娘“老不羞”,算是重重打了高家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
听到高德轻语,孙厚土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黄口小儿正是早几日败坏高家名声的那个小蟊贼!
“高兄,你我大可一起出手,将这小子擒捉,借此机会好好审问一番,以此洗刷屈辱!”孙厚土提议,同时伸手摸住了眼角悬挂着的一枚翠绿剑形玉佩。
“怕是不行,你看那蹲在一旁的汉子古生,要是能出手,怕是早就出了手,他可是第一个进来的!”高德伸手拦下孙厚土,视线望着正冲他点头致意的汉子古生,点了点头。
“张家后生,你这笔法软的像面条,怕是连字都勉强能写好,要不是你顶着张家子弟的名头,我看你连刚认字的幼儿还不如!”黄口小儿大笑一声,一拳隔开如雨水倾泻的毛笔点落,双脚猝然踏地,踩得草木土石一阵迸溅,身体朝后斜飞出三四丈远,在空中一连翻出几个漂亮跟头,方才稳稳落地。
张无根执笔,盯着黄口小儿,沉声道:“与张家无冤无仇,为何趁此时机来寻事生非,莫不是以为张家好欺惹?”
“不不不,张家后生,我今日来此,不过是兴之所至而已,与张家酒宴没半钱银子关系,更不是看你张家好欺惹!”黄口小儿摇头否定。
“那你为何来搅闹我张家酒宴?”张无根已经有些怒意,但掂量着时机不对,只能尽量压制心火。
黄口小儿一听,却是开始挠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如此过得片刻,黄口小儿一咬牙,狠下心来,一手指着张无根,一字一句道:“听你名字不舒服,这个理由够够了吧!”
说罢,黄口小儿自觉这个理由说的算是极有水平,拍了拍胸口,长吐一口气,暗道:“临场发挥,舍我其谁!”
张无根听得却是一愣,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执笔凌空一点,怒道:“无知小儿,来我张家寻事生非,以为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躲过责罚,若是如此,天底下还有何道理可讲?”
话音落地,张无根凌空点在空中的那一点笔墨,须臾散开于无形,同时张无根陡然欺身逼近,黄口小儿仿佛早有预料,脚尖点地,在空中踩出一连串脚印涟漪,形成一道半圆弧迹,而后飞身后退,一场笔墨暴雨骤然而落,劈头盖脸砸来,同时显现在空中的半圆弧迹,在笔墨暴雨砸落的一瞬间,升腾出一道十丈高大的金色巨幕,堪堪将疾风骤雨挡在了巨幕之前!
黄口小儿轻松落地,拍了拍手,咧嘴一笑,得意洋洋晃了晃小脑壳,又冲巨幕后的张无根吐了吐舌头。
“张家后生,你家那位圣人老爷,算起来与我家主子,也是颇为投缘的好友,如此算来,我不想与你闹得太僵,毕竟自家主子的脸面,是要放在心头第一位的!”黄口小儿眉眼灿烂,说的义正言辞。
张无根听罢,莫名陷入沉默,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脑海里究竟在思量什么,片刻后,抬眼说道:“你家主子,可是姓富?”
黄口小儿咧嘴一笑,一拍大腿,笑道:“我说吧,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我家主子的,就我家主子这名声,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都对我家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隔着金色巨幕,张无根看着眉眼讨喜的黄口小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而且自家圣人早前还飞书回来,说这次回家,还带了一位久违重逢的老友,让他们将后院打扫干净云云,而在此关头,这个黄口小儿跳了出来,口口声声说是自家圣人好友的下人,莫不是那位友人不放心,担心被招待不周,特意让自家小厮前来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