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掌柜蓦然生动的背影，骑牛老道思绪再次翻涌上来：

“河畔草屋中，七八个萌芽稚童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台上面容肃穆的中年人，中年人目光如电，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一闪而逝，但落在这群稚童身上却异常柔和，授学至今，所剩学子仅余七八，其余多被家长送入正规学塾求学，留下的除了一位家境殷实，其他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交不起一两银子的学费，只能在此学些识文认字的本事，也好不做目不识丁之人，中年人知晓这些家长的心思，仍旧兢兢业业授学，虽然多是认识一些稀奇古怪的经书图文，但好赖也算是认字的读书人，过年也可执笔写上几幅对联长脸，所以这些家长鲜有来草屋闹事的。”

“你们跟着先生读经，是为了什么？中年人视线扫量着台下稚童，正一心等待着先生下课的稚童们，顿时有些傻眼，读经还能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以防爹爹打屁股吗？七八稚童犯了难，但好算知晓学堂规矩，先生不下课，他们是万万动弹不得的，所以大眼瞪眼后，不禁转动脑筋思索起来，后排衣着华丽的胖子站起身来，仰头抬颚，道为继承家业，做一个如爹爹的男子汉，中年人笑着点点头，挥手示意胖子坐下，继续再等另外的答案，一个怯生生的大眼孩子站起身来，为能出人头地，不受欺负，中年茹头称赞，让孩子坐下，一位又一位接连起身回答，最后只剩下一位坐在头排的挠头孩子，中年人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直到后排孩忍不住捅了捅这个愁的挠头孩子两下后，孩子终于起身，却是犹豫不决，中年人笑道但无妨，无需担心先生告诫家中长辈，听到这个保证后，挠头孩子眼睛一亮，挺直胸膛，信誓旦旦道只为世道昌平，人有侠气，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孩子完肩膀顿时耷拉下来，自顾自坐下的时候，还偷偷瞄了先生一眼，生怕先生猜出这个答案是他从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中年人错愕之余，不忘点头称赞。”

“时过境迁，昔年出答案的孩子，如今各落一方，涯相隔，其中四个成为中年人也是道主座下四大弟子，最后出答案的那个挠头孩子，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师，为了不受欺负的孩子，成为晾门剑道一脉扛鼎之人，能识文认字的孩子，成为了符箓一出，托千里的道门二弟子，至于那个衣着华丽的胖子，正是秘术至多的道门三神君，每每回忆起这些往事，骑牛老道都能听到真身心湖言语，感慨唏嘘皆有之。”

老话三岁看八十，道主昔年河畔草屋授业解惑，所为之事无非挑拣弟子这么简单，想来四位弟子也会逆流而上，拓印一副昔日画卷，夜夜览阅，过去事，他日看，事事不同，一次看，次次看，常看常福

道门如今的“修心”一项，其中就有追溯往昔而自审的要求，来也有趣，想出这么个“修心”之术之人，正是为传承家业的三神君所为，而且关于此项修行，三神君不惜和几位师兄翻脸，也要牢牢把这项差事抓在自己手里。

“四弟子三神君，心思眼界自就高出其他三人，也最能讨道主欢心，每次下山回家归来，都会带大箱箱的珍馐美味，绫罗绸缎，要不是碍于山门规矩，这位皇朝幼子，险些请仙师动用搬山之术，将山门搬移到皇朝辖地，骑牛老道每次看见这个自带光环的家伙，总觉得世道不公，生在帝王家，且资聪颖，模样也俊俏，仿佛底下所有的好福气统统落在了他头上，有次骑牛老道打趣这位三神君，要等三清合一后，好好看一看三神君前世究竟做了何等流芳千古的好事，方才轮回后能成如此完美之人，孰料素有笑脸迎饶三神君，摸出一方铜镜递给了骑牛老道，待到夜深再看，一切答案尽在其中，等到夜深后，骑牛老道破开铜镜封束，却是瞠目结舌，原来三神君利用光阴流水秘术，将道主昔年心生爱慕的姑娘生活光景，烙印在其中，骤见所爱，骑牛老道也是手足无措，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也只有道主一人知晓。”

风声入耳，熟悉的脚步声落在骑牛老道心坎之上，唤来掌柜又拿上一壶酒水，坐待付酒钱的良人。

“骑牛的，你这可不太善啊……”疯子落座，一脚踩在长凳上，扫量一眼桌上的酒菜，砸吧着嘴，道：“是不是么得银子付酒钱，一直坐在这里等我来？”

骑牛老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给疯子斟满一杯酒水，这才看眼不远处的掌柜，道：“酒水着实不错，对得起七两银子的价钱，不信喝喝看？”

“哦？”疯子半信半疑，看眼杯中酒水，犹豫片刻后，执杯一饮而尽，而后夹了两口佐菜，点头道：“路边摊能卖这等滋味的酒水，也算是好人了！”

一直竖耳在聆听这两位顾客交谈的掌柜，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霖，只要不撞上跑路的，酒水钱也可以再商量嘛！

“无主之地的容氏一脉，就是那个从地星举族迁移的族群，已经被我七拐八绕动了心思，想必会再故地重游，回地星转走一遭的，届时再物转星移，想来问题应该不大！”疯子嚼吃着花生米，眼皮也不抬，继续道：“无主之地的十八禁区，一盘散沙，容氏一脉如今在其中，少了先祖庇护，难免引起其他禁区的窥嫉，所以必然是心翼翼，若是他们到时真不答应，那只好由我来做这个点燃炮仗的疯子，容氏一脉即便浑身长满嘴解释，也是无济于事，但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一步，毕竟容氏一脉家底还是有的，能争取过来尽量争取，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才走最后那一招险棋！”

骑牛老道沉吟一番，道：“那容氏一脉迁移出地星，早已是翻篇的老黄历，这点血脉里的牵连怕是比水还淡，你确定他们能吃你这一套？”

疯子嘿嘿一笑，捡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吃着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话是这么，但人族血脉中的因果，可不是想抹消就能抹消掉的，大帝都做不成的事，你认为容氏一脉能成功？”

“容氏先祖可是堪比大帝的无上，这条道路已经算是独辟蹊径，与大帝不同，所以未尝不能成功，你可切末太过自信！”骑牛老道思量着道，据他所知，当时大帝辈出，容氏一脉却独辟蹊径，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虽有有怀疑是假借了不弱大帝的真仙修行，但奈何真仙传世本就寥寥无几，故而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也就随风而逝。

“是得提防着点，毕竟这里是会变的嘛！”疯子指了指胸口，眼梢抖动，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