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喝上一口此等酒水,就好如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汉子,稍稍看见一点春光,就心潮澎湃,是同等道理。
“五色土中,青红白黑黄,黄色占中位,这里面可是有着大说辞的,昔日神庭那位以一敌四,最终踏着其他四位帝骨登基,坐上梦寐以求的帝座,这才有黄袍加身的说法流传于世……咳咳,有点说的多了……这黄泥城墙,昔日确实是有意修筑成河堤,不过不是你想的什么水淹七军,而是就是作为河堤所用,用来拦截一场有可能淹没万界的大洪水……”
疯子仰头嘬饮了一小口,也不直接下腹,而是含在嘴里咂摸,等到唇齿留香,方才一线火龙过喉。
张圣人夺过酒壶,灌饮一口,又丢给疯子。
“为了拦截那场可能殃及一切的大洪水,神庭那位可是苦思冥想久矣,甚至不惜万里去了一座仙山访仙,虽然不知道那场对话说了什么,但也是从那场访仙之后,那位就有了拦河为堤的念头……”
顿了顿,看眼张老头回味无穷之态,疯子也仰头灌饮一大口。
“咳咳……四座河堤,在光阴河畔要修筑四座河堤,源头一座,河畔两座,流逝之地一座,为的就是把这条光阴长河围困起来,变成一处大水潭……”
疯子被酒水呛到,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四座河堤,既然要拦截滔天洪水,那为何要在源头之地修筑河堤,再者这座河堤是属于哪一座,源头还是流逝之地?还有一旦拦河成功,那对万界的影响可曾有过估量,会不会时光错乱,时节错杂……”
张圣人自然觉察到这个所谓的拦河谋划中,存在的一些个问题,再者拦不如疏,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神庭那位无上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
“得得得,张老头,你赶紧打住,我只答应你这一壶酒水的故事,可没让应你其他的,你可别想趁火打劫,趁我酒醉占我便宜啊!”
疯子连连摆手,那点说下去的意思戛然而止。
“得了便宜还卖乖,喝下去大半壶酒水,关于你修筑这条河堤的目的,还是没崩出半个屁来,啧啧,疯子你这生意做得,真叫一个善啊!”
张圣人夺过酒壶晃了晃,壶中只剩半壶,显然这个家伙方才趁着说话的功夫,猛灌那几口,不会小了去。
“张老头,我做生意素来童叟无欺,多少银子买多少货,心里这杆称可是精准的很,所以你就别乱说话了,你不知道你的嘴炮打的那叫一个厉害嘛!”
疯子换了个懒散自在的姿势,靠在车厢上,顺便蹭了蹭发痒的脊后。
“话说这黄泥河堤的生意,要不是我这财神爷来做,换谁有这个能力做得来,做得如此尽善尽美?”
疯子呵呵一笑,自顾自竖了竖大拇哥。
“这座黄泥河堤,长约八千里,是四座河堤中最短的一座,这些砌形烧砖的黄泥,正是从你说的那座徐州挖来的,烧砖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好远,砖窑一开火那种景象,当真是壮观,十日联天,烈焰灼灼,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刑民亡徒……筑起一里城墙,相当于等量的银水浇筑,八千里城墙,那就是八……好多的银子……”
疯子呢喃着,这些陈年旧事就如同这段未筑起的城墙,早已荒凉至此,鲜有人知。
“其实村头那八百水泊,是八百重天幕叠砌在一起形成的,八百重天幕,就相当于八百座天地,当然这些天地都是神庭时代之前的,拦截的洪水据说会从那里奔泄而出,那可是整整八百座天地的一切气运呐,要是全部倾泻而出,别说这座天地,就算这条光阴长河都兜不住的,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大势裹挟之下,明知为之无用,但也不能束手待毙,能做多少算多少喽!”
疯子说的一脸轻松,但张圣人停在耳畔,却是一字一炸雷,轰隆作响,神魂震颤。
“怎么着,被吓傻了张老头,就这点出息啊,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圣人老爷做的都太轻闲,简直就是无担一身轻,稍稍往肩膀上搁点份量,就会跳脚骂娘,哪里如我这肩挑大任的财神爷,半点不如啊!”
疯子感慨道,但也不过是情景至此,倏忽之间而已。
“两股格格不入的大气运冲击,必如洪水泛滥,水灌原野,殃及无数,要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这种小鱼小虾都是要死翘翘的,蹦跶不过去的!”
随着疯子吐露言辞,张圣人脑海里蓦然想起昔日先师知晓他要游历天下,寻丝逐迹祸害儒门的妖尸时,说过的“妖尸无足轻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难道先师早已知道会有气运成河卷泄而来,特意在这源头之地,筑起了这么一座天中天地,以此来阻拦那涛涛气运冲击?
蓦然,张圣人惊悚无比,大有感觉先师必会如此为之,因为他记得那群老夫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行之美也,当仁不让”。
一时间,张圣人心如死灰,昔日水畔惜别,先师送他远去,自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临了却是只字未提,仅仅说了句“大丈夫志在四方,当远游寻之!”
“张老头,你也别怨老书袋,要怪就怪你们这些圣贤老爷说话都太云遮雾绕,明明一句话的事,非得说出一卷书来,你说能不费事吗?”
疯子颇有觉悟的没夺过酒壶,自顾自畅饮,而是递给了眼神晦暗的老友。
“老书袋是看你志不在此,所以就放你远行,这也没什么不对,你看我背着包袱走的时候,老书袋可曾送行过,没有吧,那群老夫子也没有,所以较比起来,你还是偷着乐的那个人哎!”
知晓心神恍惚的老友已然听不进什么言辞,疯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倚靠着车厢,眺望车外,沉默无言。
南天门前,那道身影已经不在,应该是被门内那道“前世之身”吸引而进,小小推波助澜一把的那位周公老爷,也应该是随之一同去了,挺好,真挺好,一切顺利成章,都在手掌心攥着!
哎,真是苦命人,当着财神爷,干着长工事,还没地方说理,而且还要背负骂名,你说这是何苦来哉?
疯子没来由想起那段被隐藏起来的旧时光,一位面黄肌瘦的少年郎,穿着补丁衣服,脸上是露脚趾的“凉鞋”,在那座可谓是金银堆砌而成的宅院里,喂马,劈柴,捣衣……受尽冷眼,要不是心中有口气在,怕是熬不过几个数九寒冬天去。
可怜,少年郎。
实在可怜啊!
疯子笑了笑,挥袖打碎眼前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