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捣衣木棒,在妇人撕裂面皮的同时,已经显化出原本面目,一根不知材质,两头尖尖形如弯月的器物上,镌刻着三层栩栩如生的楼阁,最高一层的楼阁上,赫然端坐着一位妇人,中间一层的楼阁上,是被铁链束缚的金甲神将,最底层的楼阁,因为被插在土里的缘故,看的不太真切。
这根形如弯月的器物,便是妖族的聚妖塔,被妇人拿来浸水捣衣,不过是想假用儒门气运冲撞楼阁小天地的束缚,有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意味。
疯子听妇人“善意提醒”后,莫名诚惶诚恐,嘴唇子直打哆嗦,话也说的不甚利索,道“你这婆姨,委实不厚道,与你不过是斗嘴说趣而已,怎的还当真了不成,调戏你这小妖,还他娘的真来个大妖,万一打不过,传出去多不好,我不要面子啊!”
疯子急得抓耳挠腮,浑若热锅上的蚂蚁,神色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两条眉毛拧断好几截,脸色惨白如纸,如丧考妣。
妇人咯咯而笑,一咧嘴就有活物从嘴里掉落出来,看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变成这般模样,妇人心中所受的那些憋屈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把你刚才拿出来的那卷道门历代天师混合都天大雷琅书交出来,就可任你离去!”
疯子闻言,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神色骤喜,慌里慌张抖擞衣袖,一大堆书卷好如雪花,顷刻之间被抖搂落地,什么神君雷霆奥旨、还元篇、复命篇、五雷真文等等。
妇人看的眼皮子直跳,这些经卷皆是道门无上密卷,属于天师神君嫡传方才有资格修学的秘术,谁曾想到一个不是道门弟子的外人,身上竟然会装着这么多道门秘术,难道那座道门现在改了规矩不成?
满头大汗的疯子,终是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书卷中找寻到了那卷历代天师混合都天大雷琅书,颤颤巍巍递给了心情舒畅的妇人。
妇人接过泛黄经卷,却是戛然静止,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法一般,甚至嘴里挤涌向外爬的活物也一并静而不动。
疯子咧嘴一笑,从妇人手里拿过经书,轻轻掸了掸两下,似乎是嫌弃妇人弄脏了皱巴巴的书封,随着一抹侵入书卷的黑雾被掸落,疯子这才大袖一揽,将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堆书卷重新收入袖中。
远处,妇人先前示意让其远遁的稚子小妖,正踏水而来,稚子小妖与妇人是一种妖物不同时态下的两种产物,归根结底,有点类似一棵藤上结出的两个瓜,说不上谁是谁。
疯子屈指崩弹,一根绣花针飞掠而去,电光火石之间,洞穿稚子眉心,心府,腰腹等几处身体大窍之地,而后须臾折回。
尚未来得及变身的稚子轰然倒地,生生在湖泊中砸出数十丈的浪潮,足以可见其身斤两之重。
收拾完小的,疯子对妇人吹了口气,一块块血肉瞬间由内而外开始崩碎,只不过仔细瞧看下,身体内部的血肉已经形如焦炭,只有体表血肉完好如初。
妇人接那卷都天大雷琅书时,已然无形之中触发了此书的禁制,而这道禁制,与道门大天师亲临,掌落惊雷降妖无异。
道门道主之下,赫然便是以天师神君为尊,但若论及降妖,天师无疑比神君术法有成。
道门天师一脉,昔日甚至还曾开枝散叶,延续出几脉专门降妖的门类,只不过未得天师刻意庇护,最终未能流传下去而已。
疯子眺望废墟深处,手指摩挲着下巴,既无胆怯,也无自傲,淡定自若,仿佛一口古井,平静无波。
在他举目所及之处,可见一位金甲神将正大步而来,那金甲神将恍若神道金身降世,纵然身上那副金甲斑驳褪色,但也是通身灿若金辉,视而刺目。
疯子淡淡一笑,视线再望远,一直看到那座城墙极南之地,在那里孤零零矗立着一座几近坍塌的金色门户,若是门户上的匾额不曾被打碎,自然能一眼认出这座门户“姓甚名谁”。
在那座有着极尽辉煌古史的门户前,正静静站立着一位神色恍惚的年轻人,双眸微眯,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疯子见之,呢喃道“梦回南天门,却是物人皆非。”
收回视线后,疯子扭头冲千里之外的马车心声传音“张老头,你再不出来,我可真玩不起了,这回似乎捅了个马蜂窝!”
远观看热闹的张圣人回音道“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自己捅的窟窿自己缝补!”
疯子闻言,习惯性撇撇嘴,传声道“来了有三位大妖,正好你二我一,要是再半路杀出一位,我怕你以一敌三,有些吃力啊!”
话音刚落,废墟深处,又有两头大妖现身。
疯子干脆席地而坐,大咧咧的说道“你三我二,这有点不公平啊,圣人老爷怎的也是代天行道之人,这些不知死活的大妖,是不是太嚣张了些,简直不把你这位圣人老爷放在眼里,要是我,简直忍不了!”
马车无声而至,张圣人跃下马车,一脚踹在疯子腿上,骂道“就你这张破嘴,再给你千年光景,也当不成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