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依富施主所言即是!”
老僧既未因为疯子如此慢待而生气,也没有在言辞之上还礼,话语之中始终流露出古井无波之意。
小书童闻言,暗暗长吐一气,得亏人家大师不和这个疯子一般见识,若是换作不好说话的他人,今日怕是少不了要好好讲理一番了!
老僧稍稍在前,张圣人稍稍落后一小步,小书童跟在自家先生身后,朝破庙大殿走去,心想一会要不要跑出来给马车上的家伙送点吃喝!
跨进庙宇大门后,小书童回头看向马车,疯子正冲他挤眉弄眼,甚至还做了个鬼脸。
小书童见之,叹息一声,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个家伙算是彻底没救了!
一路直入大殿,小书童看着近乎残垣断壁的庙宇,心想那个疯子不是自诩什么财神爷嘛,一会得找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拿出点银子,好好给这些金身塑像老爷们修修住处!
倚在车厢上,心神却在神游的疯子,当听到小书童内心那点拿他开刀的想法,不禁咧嘴一笑,这位小老弟不亏是张圣人的伴读书童,很是宅心仁厚嘛!
收起这点碎碎念,疯子面朝庙宇而坐,有些许认真得打量起眼前这座破败不堪的庙宇,一扇庙门少了半扇,就像门牙缺了一个,说话漏风那种,门上的匾额也不知被谁摘了去,就像没名没姓的苦孩子,仅仅看这一眼,疯子就转过身继续倚着,神色却是露出几分鲜有的凝重!
“西天佛门这一手算盘打的可是哗哗响,不仅昔日的小雷音寺都搬了过来,连讲经的老僧都不放过,只是这么煞费苦心,只为让我回头是岸,是不是有点以小博大?”
疯子呢喃自语,神色玩味。
昔日,疯子在出走浩然天下后,进入佛门所在的大西天,最先踏足的庙宇便是名声显赫的小西天雷音寺,听老僧讲经三日后离去,也算是与佛门结了不错的善因。
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小西天的雷音寺却变成荒凉之地,昔日老僧座下万僧听经的宏大场面至今仍然印在疯子脑海,只可惜美好回忆真的变成了回忆。
“敢与佛主拜拜手腕,也算是万界独一份的人物了……”
疯子替昔日小西天那位无上存在感慨,若不是奔着那位当时如日中天的名声,他怎么会跑去小西天雷音寺听老僧讲经,不过是为了一睹那位无上人物的真容罢了。
“难不成这点小事都被佛主算到了,还拿来大做文章,真的是好感动……”
疯子眯眼,扭头望向天际极远处,若是因为这一丁点的善缘良果,就想借此从中作梗,阻拦他去仙墟大界,那就莫怪他不讲这点情面,翻脸不认人了!
“佛主大人,您老人家高高在上,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吃不饱饭食的可怜人,而我富某人恰好有点臭钱,也可忙里偷闲,做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怎的能牵动您老人家的慈悲心肠哩,所以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富某人算了,权当放过一条狗还不成?”
疯子话音落地,只见遥遥天际处,云海滚荡如沸水,一双隐于天幕最顶端的巨大金色眼眸徐徐消散,然后天清地明。
“走便走,搞出这么大动静,怕别人不知道您老人家来过啊,真的是……高人自有妙法,吾等凡夫俗子揣摩不透啊!”
疯子略有心虚地看眼天幕,若是后半句不说点好听讨喜的话,怕是免不了要伤筋动骨了!
“哎,目不识丁的小老弟看得都比我通透,真是枉活人世千百载,伤心啊!”
疯子摇头苦笑,却是满眼的悲伤之色。
一道人影一阵风似从庙门跑出,眨眼间便跃上车头,来到车厢中。
“给,这是先生让给你送的米饭,说是鱼汤再好喝也不抵饿,想填饱肚子还得吃点硬货才对!”
小书童从怀里拿出一碗米饭,递给疯子,并且将自家先生说的话一字不落传达一遍。
“就只给送点米饭啊,那老僧不是说还有炸鱼的嘛……”
疯子接过满满一碗米饭,却是毫无领意之情,咂摸着嘴,一副颇为嫌弃米饭寡淡的神色。
“嘿嘿……我家先生早就说了,给你留一条炸鱼,都在碗底藏着哩,不信你吃吃看!”
小书童眉开眼笑地说道,真是什么事情都逃不出自家先生法眼,这疯子果然是这幅鬼样子,一切都被先生猜中了!
“小老弟,这米饭是你给我盛的,还是张老头给我盛的,怎的不舍得按压瓷实了,你看看,轻轻按压一下,还能再多盛半碗哩,你家先生没交过你盛米饭的诀窍吗?”
疯子边说边用筷子在米饭顶端轻轻按压,果然如他所说,按压过后,碗里原本露尖的米饭好似少了些许,空出一部分来。
小书童看得一脸匪夷所思,那么多米饭都去了哪里,怎的被筷子一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张老头真没交过你这些东西?”
疯子错愕不已,看眼被他小露这一手而彻底震撼到的小书童,隐隐明白了什么。
“不教你这些没啥用的东西也挺好,费脑子不说,还累人,哪有翻翻书听听教诲来的轻松惬意,挺好挺好!”
疯子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边笑呵呵地给小书童说道。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的小书童跃下车头,一溜烟跑回了庙里。
“张老头也真的是……学谁不好,偏偏学我,摆弄这么一个神魂残缺的小书童出来,么的意思,么的意思!”
疯子自言自语,又扒拉了两筷子米饭,果真在碗底看到一条个头不小的炸鱼。
一阵风又来。
小书童端着一碗按压格外瓷实的米饭,笑呵呵坐在疯子对面,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碗,可是先生亲自盛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