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其中道理后,张圣人不禁有些开心,看着眼前这个孤独的背影,笑道:“你这个家伙,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却偏偏拉上整座儒门学宫来帮你背黑锅,你这一手玩的不地道啊!”
老黄历被提及再被拆穿的疯子,自是不以为意,说道:“呦呵,张老头,脑壳怎的一下子突然灵光了这么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被你识破了,不简单不简单呐,看来常读书真的是益智丰神,啧啧!”
被拐弯抹角讥讽的张圣人也不在意,说道:“你以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圣贤老爷们如你一般信口胡诌的,这可是货真价实一字千金地圣人教诲!”
疯子似乎不愿再提及昔日旧事,话题陡然一转,豪气横秋说道:“那座天下的土壤,就不太适合儒门苗子生长,据我所知,在王丁接手前,老戏台二层的学塾就已经是被雷劈为焦炭的凄凉下场,上界如此,更何况下界,无一学塾,无一长衫,无一稚子咿呀学圣言,儒门在那里都已经是被晾晒在角落的货色,再不想想办法,怕是连角落之地也占不稳当!”
张圣人狐疑说道:“竟有此事?”
疯子终是转过身来,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眼张圣人,啧啧称奇,说道:“当圣人老爷果然是日理万机,忙的脚打后脑勺,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知道呢?”
张圣人对疯子讥讽之词置若罔闻,神色肃穆,说道:“我记得村头那崔家,佘家都是儒门之后,怎么可能如你所说,连读书苗子都长不活一根,难道这两家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疯子撇撇嘴,解释道:“怎么形容那座天地呢,就像是一块逐渐风化的盐碱地,本来若是经有心人精心调理调理,还是有希望变成一块旱涝保收的良田,但乱就乱在,没有谁有精力和时间再去做这种费力却不打粮食的苦累活,时间一久,也就自然而然变成一片荒漠,种啥啥死,别说读书苗子,就是神仙苗子,也是岌岌可危!”
张圣人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先师对此事不可能置之不顾,但如你所言,似乎整座儒门已经全然放弃了那座天地,这不像是儒门的处事风格,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得而知的原因!”
疯子翻个白眼,讥讽道:“怎的什么事一找到你们这些儒门圣人头上,就好像进了迷魂阵,清清楚楚的事情,简简单单的原因,明明白白的结果,就变得全然不对,非得再找出点其他说辞来顶雷,难怪世人都说读书人心眼最多坏的很,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圣人老爷使得坏,锅却丢给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张圣人一巴掌拍在疯子肩膀上,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主,什么圣人坏的很,锅丢给了天下人,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顿了顿,自觉话题有些扯远,张圣人恢复肃穆神色,接着说道:“关于天字丁号天地,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似乎不仅是儒门没有立锥之地,西天佛门似乎也没有传下道统,道门呢,多亏有座神君庙撑着,估计情况要比其他好上一些,至于你们这些无孔不入的商家,自然早早站稳了脚跟,还有那适应性极强的墨子巨匠之类,自是黄沙可成塔,枯木可成殿,没有他们不能扎根的天地,再剩余的也就没有什么大鱼,至多算是小鱼小虾,再翻腾也搅不起多大的水花……”
“不管这些传下道统的也好,还是那些没有传下道统的也罢,总的来说,似乎没有谁愿意放长线钓大鱼,做那流水不腐的鲜活生意,都已经笃定那座天地宛如病入膏肓的病人,时日无多,觉得投入再多,也是个捞不回本的无底洞,所以都本着这种想法念头,干脆做起了揠苗助长的一锤子抢收生意,多捞多得,少捞少得,最不济也能分口汤水喝喝不是,所以日子一久,弊端都露了出来,就如同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这也开始漏风,那里开始漏雨,窗户破成大洞,屋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能做薪柴烧火的绝对留不下,能拿去置换点银子的绝不会不要,就这么你一件,他一件,生生将一栋房子拆成了破屋子,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张圣人说罢,叹口气不再言语,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单单发生在那座天地,还会发生在任何一座天地,凡是儒门鲜有顾及之地,皆有可能。
这便是儒门存在的意义,立世之必须,世间人心如那深林鸟雀,最经不起惊吓,不过一颗石子,便能惊林,达到鸟兽四散的最坏结果。
疯子刚整接过话茬,再说点什么,可小书童已经跃上车头,冲张圣人说道:“先生,前面不远处有座庙宇,似乎还有炊烟徐升,不如现在驾车过去,趁天黑之前,也能找个落脚之地!”
张圣人看眼疯子,说道:“希望庙宇里都是识字之人,既然识字便可翻书,一翻书即算的是儒门中人,既然同门,焉有手足相残之礼?”
疯子撇撇嘴,却并未有感激张圣人提前替他想好说辞的意思,倚着车厢蹭了蹭脊后发痒的地方,却是大煞风景的说道:“也不知道那庙宇里有没有洗澡的地方,这都好久没洗过澡了,身上都长虱子了!”
小书童想了想,还算有良心,压声说道:“疯子,刚才那两条炸鱼是不是你从前面庙宇里偷来的,要是的话,一会先给人家认错,道个歉就好,出门在外还都有落难之际,想必人家也会原谅你的,记得千万不要顶嘴啊,万一惹怒了人家,把你我都赶出来就不太善了!”
疯子本想夸赞小书童两句,但听到后半段,就差点气的跳脚,原来这小书童不是为他着想,而是为了能给自己找个睡觉的落脚地而已!
疯子被气到嘴角抽搐,强忍心头那口怒气,不去理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书童。
小书童一看疯子嘴角抽搐,似乎欲言又止,不懂脸色为何物的小书童,继续劝说道:“出门在外,低个头服个软,又不会掉块肉,再说吃人家东西嘴软,说点好听的讨喜的,又不是啥子丢人事情,我和先生还能往外说了去,当然不会做那无情无义之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小书童说的头头是道,俨然把疯子当做了朋友一般。
疯子终是忍无可忍,咆哮了一句,道:“真是什么先生便有什么书童,我是服了!”
小书童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开心的不行。
我家先生自然顶呱呱,但我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