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齐家感慨道。
方才一瞬间,他确确实实从树下那位老头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一闪而逝的杀意。
随着牛车晃悠而行,男子齐家的心绪,也跟着飘晃起来。
“吁……”
“老黄啊,自家的大门都不认得了,都走过二里地去了,掉头掉头,趁没人,麻溜的,也不丢牛面子……”
男子蓦然睁眼,发现牛车已经驶过家门,不禁唉声叹气起来,连忙叫停老牛,又开始指挥老牛掉头。
牛车好不易在一栋朱漆斑驳的大门前停下,男子齐家跳下牛车,经过老牛时,顺手将挂在弯弯牛角上的书兜取下,一前一后搭在肩头。
“好一副衣锦还乡乡邻道贺的大好画面,不愧是从齐家走出的天之龙子,厉害,厉害的!”
望着褪色落漆的紧闭大门,男子齐家自说自话,眉梢间掩饰不住的自豪。
村中,空空无一人,唯有回荡的话语声。
“吱呀”,推开大门,望着门内荒弃如山野的院落,男子抿嘴,然后淡淡一笑。
将被称作老黄的老牛牵进院门,牛车停在门口,男子将大门徐徐关闭。
一转身。
眼泪如珍珠断线,止不住地掉。
无声泪落,凄凉如此。
心中自有大悲。
却与天下不能说。
坐在门内台阶上,男子齐家将头脸藏膝,双肩抽动,对着荒凉如老坟的齐家大院,既像是在叩首,又像是在忏悔。
水泊,老更头悄然叹息。
刀修齐家,如今果然只剩一人。
落魄至此,其中心酸又与何人说。
从嘴刀锋利的男子身上,老更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不过二者又有不同,一人不过是刚刚上路,而一人已经走完那条充满艰辛的成功路。
许久后,男子齐家起身,将老牛随意驱至院中荒草茂盛处,找来落满积尘的工具,就开始洒扫庭除。
铁匠铺子。
铁匠近来也无心打铁,陪着媳妇唠嗑解闷,不过都是媳妇说,他听而已。
从赵家儿媳如何在背后嚼舌根说那王丁坏话,到高家祠堂香火莫名而熄,说的有模有样,头头是道。
铁匠只是静静听着,反正听媳妇说话又费气力,她喜欢说就尽管说好了,反正他也喜欢听不是!
与那位疯癫道人交手,略逊一筹,却因祸得福,对两道武身彻底融合,有了更深的认知。
只要他能将两道武身彻底融合,达到身魂合一,那他迈入真正的仙人境,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甚至有可能冲击更高一境的仙王境!
或许届时,再下去找媳妇的神魂分身,底气就会更足,再也不会与其说话手心冒汗,心脏直跳了吧!
铁匠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侧脸,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些许,但依旧还是那么美,那么好看!
“当家的,你说这村里人也不出来串门了,更没有扎堆说闲话了,怎么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是因为你和那些婆姨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们在说你在听,而现在都是你在说我在听,你当然觉得不习惯了!”
“哦……当家的,那金家媳妇身子都有动静了,你说我这肚子怎么没有动静呢?”
“金家那大胖娘们,是吃的肚子撑起,哪里是什么有动静,媳妇你是身姿婀娜,怎么吃都不胖,想要金家那婆姨的动静,自然是没有的!”
“那孙家媳妇说,她家当家的,每月都会给她百十两银子花,你说那么多银子,她们是怎么花的呢?”
铁匠内心苦笑,自家这婆姨真是听风就是雨,别人说点什么事情都当真的不行。
孙家男人如何能出的去这座村子?
不过是将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一点一点拿出来哄自家婆姨开心罢了!
蓦然,铁匠从衣角摸出二两银饼,在自家傻婆姨面前一晃,宛如打了鸡血的婆姨瞬间欢呼雀跃起来,一把抓过自家男人宽厚的手臂,紧紧夹在怀里,再用双手去轻而易举掰开五指,拿到明晃晃闪眼的银饼后,开心的像个孩子!
蓦然,回头看眼村头方向,铁匠手指朝货架上一勾,三两件铁器瞬间掠出铺子,在空中画出长弧,最终落在一座院子当中。
送几件洒扫庭除的工具而已,怕什么因果!
杂货铺子。
老寿头躺在躺椅上,面色较比前两天要好看许多,已然有了血气之色。
只要这张躺椅不被打碎,无论老寿头伤势如何,皆可有惊无险,起死回生。
输人半境而已。
那疯癫道人似乎处在一种玄妙的境界,说是仙王境,但却又不像仙王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境。
因此,老寿头扎扎实实的仙王境,就败了个莫名其妙。
不过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觉着丢脸的。
毕竟,这张老脸早已在昔日,丢失的一干二净。
荡然无存。
他眼下有点想不明白的是,让王丁高看一眼的年轻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器,才将那道人吓成那副鬼样子,撒丫子跑的那就一个快!
至于,城头拔刀后,那几个老家伙有意无意靠拢,他都不放在心上,更不会看在眼里。
那把刀,本就是他的囊中物,自己的刀,自己如何挥耍,与他有半钱银子关系吗?
他倒不是看不起那位年轻人,只是觉得明明可以做的更好,但为什么凡事皆留一丝余力?
未战就已想好了退路,说得好听叫明智,说的难听叫奸诈。
他更倾向于后者。
心思深沉者,他见过之数,多如长河之水,所以才会愈发喜欢那些心思纯良之辈,但心思纯良,并不意味着没有思量世事的能力,反而是愿意将目光看得更远,愿意看到的温暖更多,就如同你我观天,你观的是星月,我观的是世间。
他对于被王丁青睐的年轻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只是内心知道,不是同道中人而已。
既非同道人,聊说再多也枉然。
“一人?”
老寿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探手从货架揽下一把焚香,随手丢出铺子,只见焚香瞬间遁地而逝。
“焚香慰祖,无愧于天地!”
老寿头呢喃着,眯眼假寐,神游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