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吓得冷汗淋漓,跪伏于地,泣声道:“属下不敢欺瞒将军,敌军恐有万余入城,旗号为孙,岂能有假?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
不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邓平大惊失色,方才惊得酒意醒了两分,环视诸将皆醉倒于席间,唯独陈祜未在,忙向婢女大声喝问道:“陈将军何在?”
婢女吓得哭出声来,伏跪于地道:“陈将军适才出恭去也。”
心急火燎的邓平正欲吩咐下人传唤陈祜,却见顶盔贯甲的陈祜在四五名黑衣甲士的簇拥下大步跨入堂内,邓平大喜,命令道:“陈将军,敌军入城,速去点齐兵马,随本将军杀出去。”
陈祜不置可否,一步一步上前,右手缓缓持于剑柄,冷冷地看着他道:“不用了,末将受人之托,今日便送将军上路。”
“锵——”剑光出鞘,眼前一晃,长剑入腹,邓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双手狠狠握住剑刃,嘴角却不断地喷涌出斑斑血迹,“陈祜,你——”
陈祜猛地将剑拔出,环视大堂,眼中露出冷酷之色,下令道:“一律格杀勿论,不留一个活口。”
“诺!”黑衣甲士轰然应诺,顿时露出狰狞的面孔,拔出刀剑开始残忍地屠杀。
在青铜鱼尾灯影的摇曳下,群魔乱舞,屏风上尽是鲜血淋漓,婢女的呼救声与惨叫声渐渐停息,妖艳的血红色洪流徐徐从台阶下滴落。
火光冲天的江陵城喊杀声渐渐停下,端坐于高头大马的蒋琬捋了捋颔下短须,对甘宁道:“甘校尉,粮仓与府库军械乃重中之重,占领过后自可使俘虏为劳役,押运至大船,不过一夜时日,万事从速处置,此地有劳甘校尉操持,琬自往太守府一行。”
“便依先生所言。”甘宁抱拳,一勒马缰,往府库而去,而蒋琬则带着百余军士往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大堂内,陈祜手持血淋淋的长剑,睁着猩红的双眼,一步一步步入堂外,立于廊檐之下,望着薄雾遮掩的冷月,深深地缓了一口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特有的甲胄金属摩擦声由远而近,百余军士拱卫着一名文士入内,陈祜疾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锦帛,低声道:“先生,末将在此久侯多时,邓平等人皆已伏诛,还望先生处置。”
蒋琬满意地点点头,向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忽地两侧的高墙之上探出不少的弓箭手,密集的箭雨倾斜而下,划出夺命的弧线,落向陈祜身后猝不及防的黑衣甲士,他们像草芥一般应声倒下,浑身插满羽箭。
此乃蒋琬特意吩咐的,那些弓箭手绕过了陈祜,将他身后的黑衣甲士射成了刺猬,殷红的鲜血流到了陈祜脚下。
陈祜忍受着死亡的恐惧,跪伏于地,颤声道:“先生,饶命——”
蒋琬上前将他扶起,肃然道:“陈将军快快请起,在下对你绝无歹意,却不知将军可洞察在下之意?”
“还望先生示下。”陈祜紧张地问道,
“谋事不密,则身死,陈将军岂能因小失大?坏了蔡公大计。”蒋琬幽幽地叹道,“在下心知这些甲士皆乃将军心腹,定然不忍心下此狠手,便由在下替将军处置,还望将军切勿见怪才是。”
陈祜心下恍然大悟,确实自己欠考虑了,人多口杂,一旦为外人所知,定会坏了蔡公大事,蔡公岂能轻饶?
“多谢先生点化!”陈祜感激道,
蒋琬从袖中取出一枚当归放到陈祜手中,笑道:“此番陈将军立下大功,且速去整备旧部,江陵城北门我已暗中知会,将军自可率领旧部杀出重围,向襄阳禀报敌情,待至襄阳,蔡公自会重重有赏。”
“多谢先生,那末将告辞。”陈祜抱拳作揖,随即转身遁入暗夜之中。
待陈祜离去,蒋琬方才拿出适才陈祜献上的锦帛,锦帛上绘着太守府内的密道,位于后花园的假山之中,自陈祜接到蔡瑁的密信过后,就借着饮宴之机,邓平放松警惕之时,命亲信挖通密道,密道直通江陵城外三十里外的风陵渡。
奈何时日尚浅,密道虽然挖通,然规模尚小,不足以让奇兵急行,故而蒋琬奉刘琚密令,将江陵城的密道修建完成,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而江陵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倘若刘琚欲谋取荆州,来日从江夏发兵,只有拔掉江陵这颗钉子,才能放心北上,而将来作为荆州之主,顺利接管江陵,也掌控了通往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郡的长江要道,自可谋取荆南四郡。
假山前,蒋琬环视一众军士,肃然道:“记住,天亮之前务必将密道挖好,否则军法从事。”
“诺!”众军士轰然应诺,依令行事。
府库之内,门锁大开,看着一仓仓堆积如山的粮草与军械甲胄,甘宁惊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叫骂道:“好个刘表老儿,素闻江陵城富庶得流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忽地感觉不对,自己乃刘琚义兄,却骂义弟的伯父,非君子所为,甘宁暗骂几声,收敛一下心神,见身边亲兵一个个都魔怔了,看来这帮昔日在江上干着劫富济贫的锦帆贼,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多的财物,个个都惊呆了。
甘宁笑骂道:“你等作甚?焉知军法无情?速速运往大船,耽误了主公大事,要你等好看。”
言讫甘宁伸出脚就踹了过去,亲兵们回过神来,一下子鸟作兽散,前去招呼兄弟们前来押运粮草军械。
长长的队伍如蚂蚁搬家般忙碌,满载着粮草与军械的大船缓缓驶离渡口,抖动着风帆,向东顺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