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曹洪翻到文牍底部之时,被一封书信所吸引,挪不开眼睛,只见信筏之上写着“贾公亲启”的字样,他心中一怔,赶忙拆开信筏一看,一目十行略过,只见刘琚在心中表达了对贾诩的温候,自称乃贾诩昔日游学西凉之时的故旧,接着对贾诩暗中配合江夏军歼灭曹军表示了赞赏,对贾诩在许都遭受曹氏猜忌表达了同情,望双方配合默契,待此战过后,筹措一番好让贾诩趁机脱身南下,归降荆州,最后才是对贾诩的丰厚回报与位高权重的承诺。
曹洪心惊肉跳,先前他看到飘落的书信,还只是对贾诩有所怀疑的话,如今刘琚给贾诩的亲笔信,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曹营之中通敌之人正是贾诩,必是他泄露了军机,江夏军才能如此出其不意地伏击了曹军。
帐中不可久留,恐怕刘琚不时便归,曹洪慌忙将书信折好,揣入怀中,面色镇定地走出大帐,瞅准时机,躲过一队队哨兵,径直溜出大营,遁入夜色之中。
而在新野城外的曹军大营之中,主将夏侯惇却等到了一个噩耗,根据逃回来的士兵禀报,曹洪在樊城以东的官道上遭遇江夏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副将乐禁阵亡,主将曹洪被俘,这个消息气得夏侯惇几乎吐血。
一万军队就这么全军覆没,使他的总兵力锐减到三万余人,一旦失败,恐怕刘备大军与江夏军回合,内外夹击,大军必败。
而此番奉命督镇宛城,临行前兄长特地交代他务必保持对荆州威慑,必要时铲除掉刘备,绝不不允许荆州军北上宛洛。
兄长在远征途中尚不忘荆州战事,足见荆州战局事关重大,这无形中又给夏侯惇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大帐内夏侯惇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索性有好消息于禁率军智取樊城,如今驻扎樊城,足以对襄阳形成威慑。
忽地账外亲兵入内禀报,“将军,子廉将军回来了!”
夏侯惇大喜过望,正说话间,一个身着江夏军甲胄的男子步入账内,头发散乱,满脸污泥,狼狈至极,正是连夜逃回的曹洪,一入内,便上前抱着夏侯惇放声大嚎道:“元让,某回来啦!”
待夏侯惇看清她的长相,方大吃一惊道:“子廉何以至此?听闻子廉为江夏军所俘,如何逃出而归?”
“唉!”曹洪哀叹道,“元让,此话说来话长——”
“且速速道来。”言讫夏侯惇附耳过去,越听越心惊······
军师贾诩在侍从童儿的服侍下更衣,从大帐中慢悠悠而出,适才征南将军夏侯惇擂鼓聚将议事,他不敢怠慢,加快步伐往中军大帐赶去。
大帐之内,夏侯惇大马金刀地端坐于帅位之上,环视账内主将,倘若在几日前,夏侯惇很期盼和荆州联军一战,然如今他的兵力缩减了一万人,若一再战败,折损兵马,后果极其严重,这让夏侯惇难免束手束脚,不敢放手施为。
这时,李典上前抱拳劝道:“将军不必担忧,子廉将军虽败,然并未伤及我军筋骨,尚有一战之力,只须应对得当,我等尚可不负司空所托,不过欲攻取襄阳恐怕就难以为继了。”
夏侯惇叹了口气,“如今能维持震慑荆州,不使司空分心已是大功,万万不再奢望占领襄阳。”
贾诩拱手道:“将军,如今看来我等小觑江夏军,今江夏军大胜一场,气势正盛,若北上樊城,则于将军孤军坚守,必难久守,与新野刘备互为掎角之势,如此分兵,易为敌军各个击破,不如以退为进,命于将军率部撤军回宛城,静观其变,若江夏军趁胜追击,我等自可派遣轻骑袭扰其粮道,待其兵疲粮乏,自可出城决战,一战足以大破贼军。”
贾诩话音刚落,便听帐外传来一声冷笑,“好一个撤军回宛城,军师当真是好算计!”
只见一人从帐外走了进来,正是曹洪,大帐内人都一下愣住了,听闻曹洪被江夏军所俘?此番何以出现在大帐之中?
夏侯惇却故作惊讶,明知故问道:“子廉,此言何意?””
贾诩眼睑缓缓张开,一瞥夏侯惇,又看向曹洪,冷冷道:“敢问子廉将军有何高见?老夫还望将军曲蒙赐教,我等洗耳恭听。”
“军师,你自是心知肚明,某且相问,若我等撤军回宛城,当真能击败贼军?”
“战场之上胜负难料,老夫岂敢断言必胜!”贾诩倒是冷静得多,反问道,“倒是听闻将军为敌军所俘,今缘何逃回大营?”
曹洪一脸轻蔑地摇了摇头,“诸君且听某一言!”言讫将自己一路来的遭遇缓缓道来,说得是险象环生,多亏自己聪明机智,才会侥幸得脱,而曹洪所言听来逻辑缜密,合情合理,众将皆颔首低语。
“本将刺探敌酋军情之时,见书信一封,署名于贾公,我大军上下贾姓者尚有几人?想来除了军师,再无他人。”
话音刚落,大帐之中一阵哗然,众将皆难以置信,曹洪竟然当面指证军师贾公通贼,看来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而主帅夏侯惇却一副置身于外的态度,处处透露着一丝诡异。
贾诩先是一怔,随即脸胀得通红,看着曹洪冷笑一声道:“老夫与将军素无旧怨,将军口口声声言及老夫通贼,不知有何凭证?”
夏侯惇眉头也是一皱,淡淡道:“子廉,先前兵败被俘,已是大罪,切记军中无戏言,军师向来为司空倚重,若无真凭实据,别怪本帅治你扰乱军心之罪,两罪并罚,当为斩首。”
“自有证据呈上。”曹洪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朗声道,“此乃某在贼首刘琚帅案所得,乃刘琚小儿亲笔信,欲暗送于我军奸细,劳将军明鉴。”
夏侯惇装模作样地看过书信,愤怒地拍案而起,道:“安敢如此?来人,将此信宣读诸将。”
军中掾吏颤声着将书信勉强念完,帐下一片唏嘘,就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贾诩也是脸色大变,果不其然夏侯惇大声质问道:“军师如今还有何话可言?”
贾诩心下一沉,看来宛城之战的阴影还笼罩在曹氏宗亲的心中,夏侯惇先前故作模样,看来早就相信曹洪所言。
而刘琚如何得知自己隐秘往事,贾诩百思不得其解,也辩驳不得,心中万念俱灭,叹了口气作揖道:“老夫清者自清,问心无愧,虽无通敌之实,却有嫌疑,为自证清白,老夫请辞军师一职,欲回邺城探望老母,望将军允准。”
夏侯惇故作左右为难,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道:“难为军师有此孝心,来人,派军士护送军师北上,此事自有司空亲自处置。”
“诺!”贾诩眼睑一合,心如潮水,久久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