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业,你也要同去,切莫推辞,多年以来为俗务所累,我等今日自当好好喝上一顿,一醉方休才是。”黄祖回头招呼文聘道,
文聘不苟言笑,看到刘备颔首微笑,便不再推辞,随黄祖等人径直入城。
楼船满载之后便由浆手划出渡口,至江心升帆起航。楼船之后大小战船、粮船陆续跟进,组成了首尾长达数里的庞大船队,大船之侧,还有许多仅可容纳几人甚至两人的哨探赤马。
赤马整个被笼罩在艨艟巨舰的阴影之下,却船行甚速,穿梭往来,快捷如风。各船之上旌旗招展,随风飘动。
凭栏而立,江风浩荡,夏日的阳光映射之下,水面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刘琚微微眯眼,侧身而望,夏口城依山而建,城墙随着山势蜿蜒起伏,敌台高耸,层峦叠嶂,翠绿山林之中偶露峥嵘怪石。
马良见刘琚看着对面的水军大寨目不转睛,笑问道:“黄祖对主公甚是无礼,主公为何又特地赶到夏口一观?”
此时江风拂面,湿气微凉,刘琚抬眼望向浩浩淼淼的广阔江面,轻笑一声,拔出佩剑遥指对岸的夏口水寨,豪气云干道:“自古北人善骑射,南人善舟楫,今黄祖日渐骄横,老迈昏聩,而夏口既乃江汉平原顺流东出之大门,又是东南扬州溯流西进必夺之要津,将来与江东孙氏必有一战,而黄祖岂能担此重任?将来自有一日,本公子自当取而代之,而江夏乃英雄乐土,自是我等好男儿一展身手之地,不知季常以为然否?”
江风吹得刘琚身后的披风猎猎招展,举手投足之间王霸之气尽显,马良为刘琚流露出的野心所震撼,颇有当年小霸王孙策三千虎贲下江东的风采。
夏口水寨之中的江面之上,艨艟横列,斗舰分张,走舸如飞。
刘琚剑锋还鞘,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看着愣愣的马良,道:“季常,且拭目以待,不出数年,江夏尽入我瓮中也。”
阳新县位于江夏郡中西部的一座小城,全县有两万余人,此地便是张武与陈孙两个叛贼的临时驻守之地。
自从张武与陈孙二人举兵叛乱以来,阳新县便脱离了江夏郡的管辖,成了叛军的大本营。
“本将军的宝马呢?”一名四十余岁的将官从县衙中狂奔而出,歪戴着头盔,衣甲不整,他也顾不上,失魂落魄地似乎在寻找他珍贵的坐骑。
“将军,的卢马在此!”一名亲兵牵着一匹极其雄壮的战马小跑着过来,战马异常壮硕,它雪白的鬃毛如雪一般柔顺,细密而飘逸,从侧面一观,它体格匀称,四肢强壮而修长,他的马蹄如镔铁一般坚硬,奔跑有力,它天生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不仅能够远眺,而且在浓雾,黑暗之中踏蹄飞雪,就连最不识战马优劣之分的凡夫俗子也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
“唉,本将军之的卢马,幸甚犹在。”中年将官飞奔上前,狠狠地抱着马脖子,将脸贴在它的侧脸之上,唯恐一松手,宝马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人便是叛军头领之一的张武,这匹宝马是他从一名西域胡商手中得到,传闻来自万里之遥的西域大宛,他自此视为珍宝,片刻不忍离身。
刘表曾经听闻此马大名,几次命他献马于襄阳,张武却置之不理,后来的卢马之名传至江东,自古宝马配英雄,自诩为少年英雄的孙权也曾几次三番暗中遣人讨要此马,许诺以重金酬谢,然而张武却依旧我行我素,婉拒了江东使者的要求,让孙权对他极为不满,只是碍于局势,暂且放下此心。
此时的张武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堂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江东军的消息,他在阳新县呆的太久了,突然感觉到杀身之祸将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言不假,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与东吴那边联络不上,江东使臣冯熙本在县衙中暂住,而今早他的房间内却人去楼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日他正欲与陈孙相商,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是继续留在江夏,还是转道前往彭泽,投奔东吴,两人皆一时优柔寡断,颇有骑虎难下之意。
二人正在懊恼当初为何吃了猪油蒙了心,听信冯熙那小人的挑唆,才有今日之局面,就在此时,一名亲兵疾奔而来,单膝跪地,急声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斥候来报,发现荆州军主力两万余人,正浩浩荡荡地向我等杀来······”
而在镇南将军府的书房之内,刘表的案几之上摆放着三封文书,一封乃刘备所上书,另外两封则是文聘与侄儿刘琚的密信。
刘备果然不甘寂寞,开始蠢蠢欲动,竟然意图与黄祖勾结在一起,而黄祖显然对此坦然受之,知情不报,而黄祖镇守江夏多年,树大根深,宗族势力强大,俨然成为了荆州的国中之国,倘若在之前,刘表尚且容他,黄祖射杀了孙坚,与孙氏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断无投降的可能,实乃镇守江夏此等门户重镇的不二选择,而今他却与刘备暗中勾结在一起,在刘表的心头蒙上了阴影,种上了猜忌的种子,只待它生根发芽。
而刘备在来信中,分析了江东军的战略企图,指出江东不仅有意染指江夏,还有可能谋取长沙,今长沙兵力不足,欲自荐镇守长沙。这信誓旦旦的欲盖弥彰更是证明了刘表心中的想法,一想到若刘备裹挟长沙兵马与黄祖勾结,与新野驻守的刘备部众对襄阳实现南北夹击,襄阳城内若再有其收买的内奸,里应外合之下,后果不堪设想,吓得刘表出了一身冷汗。
刘表冷笑一声,又翻看了侄儿的密信,信中尽是对刘备与黄祖勾结的揣测,最后道出了此番出征的心得,让刘表老怀开慰,刘琚的成长,似乎让刘表对经略荆州有了更大的信心,只有自家人才是真正的靠得住,嘴中呢喃着:“琚儿文武双全,倒是足堪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