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挪到一处倒塌空隙,顶梁夹杂石块,堆成一处小小的石洞,她心中安定,躲藏起来。
慢慢翻过身子,腿上剧痛,直逼得她额头生汗,怀中婴儿犹抱在怀,不曾松开半分。
她甩甩头,努力挤挤眼,眼前猩红一片,擦了又擦,才见清明,一滴鲜血滴落,不慎落在婴儿面上,慌忙去擦,一遍又一遍……
婴儿花了脸,又止不住哭,她晃身去哄,轻哼歌谣,似往常一般。
似这房屋没塌,似她双腿没断,似她还能继续活着……
那做娘的一股心酸,眼泪也再忍不住,哭道:“孩儿,为娘对不住你,怕是……要先去了。”
幼儿似有所感,缩于怀中,也不便哭,竟也落泪。
妇人面色灰败,唇齿泛白,明知要死,仍将那幼儿抱紧,给予温暖。
这世上,阳光温暖,火焰温暖,又怎能及得上母亲怀抱。
“踏!踏!踏!”
马蹄声渐近,却是潘建龙杀尽人,来寻活物。
他双目猩红,只见眼白,脖颈出又一处绿光闪动,连通周身,共有七处。
座下战马喘着粗气,奋蹄狂奔,直直袭向妇人藏身之处!
马身上竟然也有两处闪光!
左玄站在墙头,眼睁睁看着潘建龙造杀业,拆人骨肉,却无甚作为。
非他不愿,而是……
铁蹄踏碎,乱石纷飞,潘建龙手中陌刀疾劈,直直而去。
妇人将死,气息微弱,见长刀袭来,猛扭身,死死护住怀中幼儿,却被长刀劈成两瓣,连同婴儿一同。
孩子……
这样……也好,留你一人孤苦伶仃,为娘随你一起,为你唱曲儿,为你换衣,哄你入睡……
潘建龙杀尽人,未悔恨,面容扭曲,癫狂,仰天长啸:“谁能与我一战!”
左玄看得心酸,无数鲜活生命,被潘建龙一人所杀,骨肉分离,化为一具具冰冷尸体!
他有意救之,可剑气打出,却穿透而过,这一切……竟是幻象!
何人手笔,将这些灵魂拘困此地,上演如此一幕!
潘建龙嘶吼,翻身下马,铁甲染血,陌刀上凝聚出血痂,被他一挥,尽数抖落!
威风凛凛!
一将功成万骨枯,至高无上的权威,究竟踏碎几多家庭,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战马嘶鸣,猩红双眼死盯着长林,铁蹄蹬踏,作势欲扑!
杀红了眼!
潘建龙又何尝不是!
陌刀举起,夹带恶风,向着马颈疾疾砍去。
“嘭”
战马脖颈有一处绿光,将陌刀击飞,奋力猛扑,竟将潘建龙撞倒,一人一马顺地翻滚,扭掐,置对方于死地!
二者共有九处绿光闪动,互相碰撞,谁也不让,两双猩红热眼,欲裂,竟流出血泪!
战马哀鸣,抵挡不住,被潘建龙生生扼死,临死反扑,奋起铁蹄蹬出!
“轰!”
九粒绿色闪光碰撞,激荡,脱体而出,现出真容来,竟是九枚绿色结晶,与地下那些一般无二,只是体积略小。
再看战马,口鼻喷血,抽搐两下,已死。
潘建龙顺地翻滚,五内俱焚,盔甲落地,眼中已无猩红,露出一副硬朗面容,燕额虎颈,满面风霜遮掩不住。
左玄目光闪动,法力一催,将掉落的九粒结晶捞起,竟然不是幻象!
结晶通透发绿,不时有摄人心魄的神念传来,左玄不敢拿在手上,灵光一闪,收入储物袋中。
区区几粒结晶,就有如此大的威猛,若是那结晶塔,该有多恐怖的力量!
又等片刻!
潘建龙步履阑珊,不停在古城中游走,行尸走肉般。入目皆是人间惨状,妻离子散,无一生还!
这些……都是他所为!
怎也不敢相信,自己亲手屠戮整个城池,造下杀业。
潘建龙扑通跪地,泪水盈眶,大颗大颗滴落,心中痛楚,悔恨,难辞其咎!
本是守护楼兰城的大将军,万民敬仰,视死如归要护城池周全,岂料亲手毁了这一切!
他痛苦哀嚎,举起陌刀,架在脖颈,竟要自尽,以死谢罪!
“对你们不住,来世必偿!”
说罢,抹了脖子,陌刀锋利,一颗大好头颅飞起,犹自落泪!
可他……
还有什么来世,这城中千万百姓,怎能入得轮回,何谈来世!
风萧萧,冰寒刺骨,吹得古城,渐变灰败,时光转瞬,满城尸体渐化白骨,腐臭难闻,终是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