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冬日里的那一抹微笑(1 / 2)鹤蛇散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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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太阳,落山的早,升起的也早。哪怕是在冬天,寅时刚刚过半没有多久,也不过后世5点多钟的光景,便已天光熹微,天边的云朵也开始染上金边。

辽国崇拜日神,大辽的皇宫,自然是整个上京城中,最先接受到第一缕阳光照射的地方。

不过北地苦寒,哪怕被阳光照射到身上,也无甚暖意,这阳光,心理作用大于身体的上的感受。

更何况那些连心里都一片冰寒的人呢?

在这个庞大建筑群的一角,一名少年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上衣衫破烂不堪,背后是触目惊心的伤口,眼窝深陷,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一团,双眼无神,像是看着极远处。

正是领了二十鞭子的萧文若。

青牛卫的鞭子,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名少年便减轻半分,相反,在少年的执意要求下,行刑的人反而下了重手,不仅连他的衣服都抽烂了,萧文若的背部,更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一个半时辰前,挨完鞭子的萧文若,花了好大时间才站起来,谢绝了行刑人为其上药的好意,挣扎着来到殿外的一处,独自坐了半夜。

北地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少年背后的伤口混合着残破的衣料冻结在一起,愈发难以处理,此刻他的背上,已经是一片略带血红的冰碴,看着触目惊心。

枯坐大半夜,背上的火辣辣地刺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被冻得麻木的钝痛。

这股钝痛好比指尖上扎进的牛毛小刺,不仅隐隐作痛的如同跗骨之蛆,而且抹不平,也抚不掉。

他实在是需要这些痛楚。

需要外部的痛楚来刺激自己的人,通常是因为心中的痛楚已然极深。萧文若便是如此。

比起背后的钝痛来说,名为萧总管的老人微不可察的叹气和失望的神情,才是让少年在此枯坐一夜的原因。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那位九尾狐乃是何许人也,竟然妖孽至此,自己引以为豪的算计和心智在他的面前,好比太阳下的冰雪,倏尔融化。

后悔,嫉妒,愤怒如同毒蛇一样啃噬着少年的内心。

怎么又是他!怎么又是高高在上的嫡系!难道自己天生便是给这帮人当注脚的命?

少年枯坐石阶上,紧握双拳,由于太过用力,掌心都流出血来。

少年不停地用力,掌心的热血流出又被冻干,冰冷的刺痛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少年,似乎正在嘲笑着他。

这种疼痛感他很熟悉,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每当他被自己的那些“兄弟”欺负的时候,他也会暗地捏紧拳头,找个地方枯坐一夜,直到掌心的血覆盖双手,再也无法流出。

偏生又是嫡系子弟!偏偏他又姓萧!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成为这帮嫡系眼中的猪狗,被他们狠狠踩在脚下?少年脸色越发阴霾狠戾。

大辽以白马青牛为图腾,青牛自然是代表皇后一族,而青牛卫则是世世代代掌握在后族萧家的力量,能被这一代的青牛卫首领收为学生的萧文若,萧文若自然是萧族子弟。

只不过,他并非嫡系。

不仅不是嫡系,而且还是庶出。

就像大辽的太子只能出自于耶律姓和萧姓的结合一般,在萧家,家主的位置,也只有萧家的男子与耶律氏的公主所出才能担任,而剩下的萧族之人,也绝无继承萧家的可能。哪怕是萧图乞战功赫赫,但是他娶的是韩家的女子,也没有继承家主的资格,只能自立一府,成为分家。

更不要说他奴隶出身的母亲了。

是的,萧文若的母亲只是一个高丽歌女,有着好看的眼睛和轻柔的歌喉,被某个王爷当做礼物送给了萧家的一位子弟,然后便有了萧文若。

萧家子弟众多,嫡出的萧凛先都不是很受待见,更不要说歌女之子的萧文若,特别是他的父亲死于一场打猎之后,他和他的母亲在府中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在他的母亲容貌尚可,他父亲死后没多久,就被自己的叔叔给收了房,很快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对于那位没有儿子的继父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于是他母亲的地位也扶摇直上,迅速成为了他叔叔的爱妾。

对于这一点,萧文若没有任何看法,强者拥有一切,这一点无论是在辽国还是在高丽,都是适用的铁律。

而对于年幼的萧文若来说,他的日子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艰难,母亲的得宠不仅没有让他获得一点温暖,反而雪上加霜。

继父的正妻没办法针对他的母亲,于是将满满地恶意转移到他的身上,打骂,饿饭乃是常事,而且他的母亲自从生下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之后,对于他的存在,也愈发厌恶,觉得他有些多余。

在她的母亲看来,自己便是一个累赘,是阻碍她取得夫君欢心的障碍,每当大妇欺负他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回护,反而为了显示自己已经忘了上一个主人,对他更加地苛刻。

你早该死的,你为什么不去死!这次某次他的生母被大妇掌掴之后,回来疯狂殴打他时候说的话。他还记得母亲那时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后悔,似乎他的存在是个错误一般。

亲生母亲都对他如此,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可想而知。

从小到大,他都被自家的兄弟姐妹当做奴仆一般,不仅呼来喝去,而且张嘴便骂,抬手便打,他吃着和仆人差不多的食物,睡在漏水阴暗的屋子,忍受着自家兄弟姐妹和仆人的欺负。

有一次因为被早上的粥烫了嘴,他的一位表弟,竟让人把他剥光,然后扔进了深秋的水池,深秋的池水冰寒刺骨,差点要了不会游水的他的命,更不要说随即而来的风寒。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姓萧,说不定已经死在了池水中。如果不是他野兽一般的求生意志,也熬不过随即而来的风寒。到现在,每到冬日,他都会咳嗽。

“吾只是与他开开玩笑,没想到他身子骨如此之弱,哈哈哈哈。”那位表弟得意地当着他继父和生母的面说道,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她的母亲也在其中,笑得极为快意。

忘了说一句,那位将他扔进刺骨水池的少年,正是前段时间跟萧凛先决裂的萧破勇!

吾早晚要杀了汝等。年少的萧文若,听着众人充满恶意和不屑的笑意,紧紧握着双拳,手心都被刺破了。

他恨!

他恨欺侮自己的仆人,恨痛打自己的兄弟姐妹,恨自己的继父和大妇,他恨一切人,包括他自己都恨。

在一次次的虐待和殴打之中,萧文若学会了隐忍,他将脸上的愤怒与狰狞收起,换上讨好的笑容。努力地讨好着每个人,无论谁欺负他,他都会笑着求饶,不惜成为萧家的笑柄,众人眼中的软骨头和小丑。

凭借着这股顽强地恨意,萧文若终于成长起来,同时他尽可能学习着各种手段,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一飞冲天,主宰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他去担粪锄草,为的就是向花匠学习如何种花,他将马棚打扫得干干净净,忍受马夫的责骂,为的不过是让马夫能够允许他在自己兄弟们骑完马之后,能够稍微骑一下马,他努力讨好那个胖大如猪的丫头,忍着恶心跟她调情,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放自己能在学房窗外,偷听家里的先生给萧家子弟授课。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已经成为萧家子弟中学识最高,马术最好,弓术最好的一位,他甚至连厨艺和刺绣都会。

关于这一切,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

那个胖丫头,因为他在学成之后,已经亲手将她扼死了。

不只是她,还有园丁,马夫,厨师,他杀过不少人,不为其他,则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在杀死他们的时候,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和负罪感,反而带着让人解脱地和煦笑意。

少年心有毒龙,面如三月春风!

终于,他等的机会来了。萧家一位宗族长老,要挑选少年进宫读书,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的萧文若不再隐藏自己,以一首傲雪词成功得到了老人的赏识,成为了老人的学生。

如同以前一样,萧文若格外珍惜着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以一种近乎谄媚的态度向老人求学,但是事与愿违,老人不仅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的业火,还揪出了他心中潜藏的野兽。

他之前所作的一切,都被老人以一种轻描淡写地姿态揭穿,让他第一次萌生惧意,心如死灰。

原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萧文若,发觉这位老人不仅没有惩罚他,反而很欣赏他的做法和狠戾,经历了一个艰难地考验之后,他终于成功成为了老人的弟子。

这个考验也不算什么,就是让他杀掉一名耶律姓的皇族而已。

萧文若立刻明白了这位老人的可怕和恶毒,杀掉皇族的罪证,足以成为他一生的把柄,从此他别无他路,只能被老人掌握在手心。

但是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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