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实实地跟着萧总管进入园子,首先映入萧凛先眼帘的,便是一口巨大的池塘,池塘占地一亩许,乃是引外面活水而入,便是隆冬时节,里面也有说不清锦鲤在游动,一池皆红,煞是好看。
“此处园子建在地热之上,池中之水,经冬亦不会冻结。”萧总管一边对着其中一名侍女上下其手,一边对着萧凛先解释道。
城会玩!除了这个,萧凛先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接近池塘中心的半岛上,一座二层画楼坐落其上,上面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名为玉液阁,看着也是富丽堂皇,颇为精巧。
玉液阁附近还有不少木质的亭台楼阁,依地势而建,坐落在池塘的周围,旁边均有大株的梅花,白的,红的,黄的腊梅,一应俱全,梅香阵阵,老远就能闻到,池边还兼着竹林,把这些亭台楼阁将将围住,池塘东北的阁楼边,有一汪泉水,开沟仅尺许,引池塘水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园外,盘旋竹下而出。
虽然此时的园林,比不上后世的苏州园林那样胸中有大丘壑,雅致精巧,号称咫尺之内再造乾坤,但是梁园这座集皇家物力人力造出来的园子,竟然也不容小觑,自有一股毫无烟火的天家富贵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处处雕金描栋,但是看着十分大气,全无暴发户的气息,反而让人觉得富而不俗,华而不骄。
饶是萧凛先前世看过了苏州的沧浪亭,拙政园等等园林,看到这如此富贵大气的园林,一股皇家特有的富丽堂皇气质扑面而来,也是让他一愣一愣的。
在场的士子差不多有将近百人,众人或坐于楼阁之间,或坐在竹林之中,或坐在池塘旁边,或下笔如飞,或言笑晏晏,或冥思苦想,还有众人饮酒作乐,言笑晏晏,一副文人雅集,风流旷达的模样。
“呆着作甚,跟吾上楼!”作为辽国文学界的耆老,萧总管自然不会像一般的文人一般在池边的亭子里安坐,玉液池中间的阁子,然是萧总管这等大佬所去的地方。
早有一条十分精巧的小船等在岸边,萧总管吩咐周围的伴当仆人散去,自有人引着他们在园子外面喝酒吃肉,只带了萧凛先一人,往湖中的小阁而去,
划船的也是一位侍女,容貌又比方才引路的妹纸又好看上几分,乃做南朝仕女打扮,船头有一小几,上有瑶琴,也有一位仕女,以博山之炉,焚昆山之香,叮叮咚咚弹着不知道什么曲子,极为好听,让人听之忘俗。
卧槽,真吊,看着园中这幅景象,这个时候萧凛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词穷起来。
只恨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打天下。
“见过萧公。”
“多日未见,萧公依然如此矍铄。”
“学生见过萧公。”
看到萧总管立于船头,在场的士子都纷纷起身,对着萧总管行礼起来。
萧总管也收起了刚刚那副老不修的嘴脸,此时俨然一副有道大儒的模样,笑着对着岸上众人施礼。
这副风流名士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岸上的舔狗疯狂叫好,一时间大赞萧总管好风仪等马屁如潮水般涌来。
萧总管自是做出一副高士风范,站在船上笑而不语,赚足了眼球,萧凛先则在船尾继续苟着。
不多时,船至湖心岛。侍女小姐姐停止了弹琴,对着两人下拜。
萧凛先知道这个姿势是讨赏,这个撒老教过,于是他伸手到怀里,就要往外掏金叶子。
萧凛先的动作被船上的众人收入眼底,两位小姐姐瞪着水灵灵眼睛看着萧凛先吃吃的笑。
“痴儿,她们所讨之物,并非那阿堵物,乃是诗文尔。”萧总管伸手给了萧凛先一个爆栗,这个动作让众人不由得一惊,眼光都集中在萧凛先身上。
这分明是极为亲昵之人才会做出的举动,只有子侄或极为亲密的学生才会如此。这个小子是谁,竟然能跟大名鼎鼎的萧总管带其入湖心阁,还做出如此动作。
这不是做出大雪诗的萧凛先么,没想到被萧公带在身边随侍了。岸上有人认出了最近在上京纨绔圈鼎鼎大名的上一狐,惊呼起来。
于是众人释然了,算起来,萧凛先即是萧总管的侄孙,又算他的学生。
于是,岸边羡慕嫉妒的眼光一起向萧凛先射来。
这个童子真是好运,竟然抱上了萧总管的大粗腿,真是让人羡(tong)慕(hen)啊。
“小子恁的无状,竟然坏吾诗兴,这诗,便由汝来罢。”萧总管指着萧凛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合着你这老不修刚刚站在船头装大尾巴狼,就是在想如何应付此时的讨诗啊。现在做不出来推到我身上,这不是坑小爷我吗?
萧凛先一愣,随即对着萧总管怒目而视。
哈哈哈哈,看着萧凛先吃瘪的模样,萧总管显然心情极好,指着萧凛先对着两位小姐姐说道,“此人便是数日之前作出天地一笼统的萧凛先,汝等若要求诗,尽管找他去罢。”
言毕,他竟然下船了,扬长而去。
年纪大就是有个好处,可以明目张胆的耍赖,大家还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蕴含深意。
“萧公真是提携后辈。”萧老倌儿的这幅落跑的行为,在岸上众人的眼中,自然就是为萧凛先扬名的举动,不少人都眼红起来。
“可恶,为何不是吾!”这是羡慕嫉妒恨的。
“竟然是这个奸猾小贼,若不是他乃萧姓子弟…...”这是自诩满腹才华,憋着文会扬名的。
“待会儿他若是做不出,且看他如何收场。”这是家中有兄弟被萧凛先阴过的。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可恶,萧老倌儿你就这么走了?你绝对是故意的。萧凛先看着进入阁中的萧总管还扭头对自己笑了一下,就知道这位老倌儿故意阴自己。
说耶耶我是上一狐,你就是上一阴,不,辽一阴吧。萧凛先恨恨地想着,眼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整个空气中都是催促之意,萧凛先也有些无奈。
作诗,做什么?是妹妹你坐船头,岸上舔狗在吼?还是小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小姐姐弹了一首阴阳怪气的歌?
萧凛先此时有些慌了,脑中各种奇怪的念头,纷杂而至。
“还请贵人赏下诗文。”见到萧凛先久久站立,良久不语,小船双姝再次福了一福,提醒着萧凛先。
“吾就说,一个孩童尔,能做出什么诗。”
“之前那首吟雪诗,莫不是买的罢。”
眼见萧凛先呆在那里,岸上的人坐不住了,纷纷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两位仕女也是人精,撑船的那位用竹篙轻轻地击破水面,小船晃了一晃。这就意思是暗示他学萧总管,借口方才自己姐妹再次开口打断了自己文思,从而惨淡收场。
虽然这个借口有些让人难以信服,但是总比尬在那里好不是?
但是这样,萧总管方才那一番操作,就虎头蛇尾了,自己也变成上京城的笑柄,以后也没办法在辽国士林中立足。
哪怕他以后成功靠着萧总管变成重臣,别人一说起他,语气中肯定会带着揶揄。
“那位啊,就是在侍女面前做不出诗文仓皇下船的那位。”
哪怕他以后成为了辽国的宰相,这也是他一生的黑点。只是没人敢当面说罢了。
“看你小子有多少斤两。”早在二楼安坐寒暄的萧总管,此时心中也满是考校之意。
若你真是韩王传人,定不会被此难住。小子,莫要让吾失望。正在跟其他大佬寒暄的萧总管,抽空瞄了一眼楼外的少年,心中有些忐忑。
“莫非贵人嫌吾等姐妹侍候不周,不愿赐诗乎?”撑船少女又把船荡了一荡,弹琴少女也开了口,希望这个贵人少年能明白这个暗示。
微微清波中,少女娇嗔薄怒,当真让人赏心悦目,看到的人不由得都眼睛一亮。
也包括萧凛先在内。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
“感谢经济频道《鉴宝》节目!”
“银塘玉液水娟娟,寒梅漂红去渺然。几欲题诗寄锦鲤,只应流水到君边。”一个清越的声音缓缓响起。
此时天上尚飘着雪花,嫣红的梅花飘落在玉液池中,唇红齿白的青衣少年,站在这雪花和梅花之间,看着满面绯红如花似玉的侍女,轻轻勾起嘴角。
脸上满是轻佻的欣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