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上)
待天终放晴,已是一个星期后了。
雨水积在路面坑洼之处,倒映出湛蓝的天空,云淡如画。
道坛正中央立着清水黄铜碗,碗边绘有北斗七星图案。左边放置着玉制如意,曲如波浪,付阳手持杨柳枝条,沾取碗中甘露,围着所站之处撒蘸一圈。
“杨枝洒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
胡瀚文候在门外,见付阳手捧玉如意,法衣下的身躯发出细颤,不一会,就见洁白的如意竟然染上了黑气。付阳走出,大汗淋漓,嘴唇乌白,“此次之行,沾染上许多邪秽之物,所以做法祛除。”胡瀚文将手里备好的毛巾递给付阳擦汗,俩人一同走下楼,客厅已被好生收整了一番,灶台被擦得亮堂堂。
见付阳精神恢复了些,胡瀚文方开口:“我连第一层的心法都不得要门。”付阳笑了笑,“真那么好练的话天下不得是神仙辈出了。”他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顺手将上头的碎发捻去,胡瀚文好似又有了些信心。
“勅震正法力量太过强大,若是鲁莽心急,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精气消耗不说,还可能引雷焚身,所以须先练好第一层护身神咒。”胡瀚文点头,“那药我一直按时服用,喝下去体内胀热无比,口干舌燥,喝多少水都不管用。”付阳笑了笑,“这正是它的功效所在。”说着,身后传来木门插销扭动的声音,付梓清从后院出来了,胡瀚文恰好看到他掩门之前的一片墙面,上面摆满了笼子,里面都是蜈蚣,蝎子等各类爬虫,激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你没事了吧?”
付梓清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咬牙道:“你还真下得狠手啊,今早我才下得了床。”
“咱俩这交情,不用谢。”
看着付梓清,胡瀚文惊奇地道:“你是吃了什么神仙妙药?恢复得这么好!”凹陷的脸颊又饱满了起来,眉间的乌黑也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抖擞了好几分。
付梓清张着嘴,似在组织语言,坐在一旁的付阳替儿子回答:“就是之前给你说的我去找的方子。”话毕男人站起身子,胡瀚文余光瞥见付梓清侧身躲开了付阳的触碰,正纳闷着他就被推出了大门,付阳面色如常,“这么好的天气,俩人又这么久不见,快出去晒晒太阳。”
碧空如洗,路边的草叶尖上挂着露珠,被日光照射,熠熠发光。
俩人也觉得惬意无比,不由得回忆起孩童时候的趣事来。
“小时候我练功,你偏生要在我旁边吃小嘴,馋得我口水直流。”
付梓清哈哈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偷偷喂你被父亲发现了,我也被罚蹲马步。”
“得了吧。”胡瀚文没好气地说,“不过三分钟你就在那直冒虚汗,便全数算在了我头上。”
“如果可以——”付梓清突然停住脚步,声音低了好几度,“我也希望我身强体壮,和你一样。”
微风轻拂,吹起付梓清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低垂的眉眼,里面尽是悲凉。胡瀚文心里也有些唏嘘,两两无言间,数朵淡黄色的花瓣随风飘至眼前,胡瀚文抬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棵桂花树下,褐色的树干,树枝上点缀着满满当当的黄色花朵。用力煽动鼻翼,即可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芬芳馥郁。
胡瀚文抬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小时候大家爱在这广场上放风筝,许多风筝都被挂在树梢上。”
付梓清的声音轻悠悠地,从后面传来,“然后英雄的事都你来做了。”
啊?
胡瀚文正费力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远处突然喧闹起来,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二十出头,身着黄色戎衣,大襟领子,长至腿腕,外面披一件无袖羽衣,是道教人士的打扮。
里面有几张熟悉面孔,站在道士旁边的便是村长。
“仙人,再这样下去,这个村子就没了啊。”
“仙人,求求你,找出我儿子。”有人随即附和道。
道士表情讳莫,行至半途,朝胡瀚文和付梓清这边看了过来。
微微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
六(下)
道士大步流星,走近俩人后,双手拱拳,鞠了一躬,胡瀚文和付梓清俩人也赶忙回敬。
“我是正一道灵宝派旗下第三百六十八代传人——”顿了顿,“——的弟子,名号地启。”
胡瀚文恭敬回道:“我是胡瀚文。”说罢他微微仰头,下巴点向付梓清方向,“这是我的好朋友,付梓清。”
付梓清颔首,“听父亲说灵宝派提倡修道者须助人行善,重在普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