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接过后便起身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星辉的微光自第一页起开始翻看,他看得快且仔细,翻了几页后,忽然手指一顿,将食指指在了其中一个乐师的名字上“这个乐师的衣服尺寸可是你亲自量的?”
云苓走过去看了看那乐师的名字,而后点点头“这些乐师的衣服都是我店里的人亲去量的,当时我也在,怎么?是有什么发现?”
八爷眉头皱了皱,手指点在那尺寸下方的数目上“别人都是做了两身衣服,而她,是八身,”说罢,他抬头看了看云苓“数量相差如此之大,着实奇怪。”
“这个当时我问来着,”云苓放松的笑了笑“这个乐师生得美艳非常,府里的嬷嬷说歧王看中了这个乐师,于是就多做了几身衣服,你看,她的衣服不管是布料还是绣印,都是用的极好的料子,不知是怎样的美色竟入了歧王的眼。”
八爷一边听云苓说,一边翻着,手指跟着眼珠滑动着“这一入眼便入了这么些年吗?”八爷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完后便将那本册子放在了桌上“那可是歧王。”
“你的意思是?”云苓有些不解。
八爷沉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道“这乐师的身段和灵芝的太像了。”他说的十分缓慢,声音也极低,那句话混着一口气说出来,似是将许许多多的哀愁化作烟气,却又凝结成了那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
云苓愣住了,她来到永安城的时间和朝颜相仿,她们来到此地时,变故已生,玉竹已经是白无常司主,所以她们根本没见过灵芝,更别说对灵芝的身段有什么印象了,灵芝对于云苓来说,更像是记在书中的人因为玄芝而被她刻在了心上,徒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痕迹罢了。
“你来永安城晚,不知道也是自然。”八爷淡淡的叹了口气,垂了双目,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原来,她本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丝毫不知。”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原本悲凉的话语被他说出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苓走到八爷身边,手放在他的背上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或许是我多心,”八爷笑了笑,用自嘲的语气说道“凌霄拾到了灵芝的红豆簪,我便去找朝颜问此事,朝颜说此事和歧王府有关,我觉得你这里或许有些线索,如今线索已经被完整穿起来,我却有些不敢信了。”
“先不管信还是不信,去验证就好了,或者做些事,先铺垫好,而后慢慢推演,”云苓拿起桌上的册子翻了翻,说道“若这个乐师真是灵芝,这些记录便可说明她在歧王府过得并不差,起码吃穿不缺,而且这么些年始终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些。”
八爷点点头“你说得对,即便她真是灵芝,我也要先将我需要的事做好才能探查。”
“是啊,”云苓在八爷身边坐下来,轻抚他的肩膀说道“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的,你说便是。”
“玉竹因为红豆簪的事已经让无常司密查凌霄,不过估计不会找到什么,如此看来凌霄似乎真的只是歧王通过繁缕来控制的一枚棋子,”八爷说道“现在段琼枝已经进宫几日,想必再过不久便要选秀女,你这里定有不少人来找你制衣,若是遇到身段和那乐师相似的,你定要告知于我。”
云苓点点头“你放心。”
“其实,若是歧王现在便要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倒是好一些,就怕他在等。”八爷声音低沉,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你是说……”云苓眼珠一转,手忽而一紧,面上带着些惊愕的说出了几个字“朝贡大典?”
“朝贡大典是岚国一年里最大的庆典,届时各族皆前来朝贡,是制造混乱的最好时机,歧王既已通敌,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正大光明见到北原关山族人的机会。”八爷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云苓见状便起身走到八爷身后,青葱玉手抚上太阳穴轻轻揉着,八爷的眉心这才舒展了些。
“我自会多注意些,”云苓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只有近年的记录,若是有之前的就好了。”
八爷闭了眼,轻轻拍拍云苓还在按动的手指“即便为黑无常,也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不必烦忧,从我们已知的开始查,也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嗯,”云苓点点头,她见八爷的眉头舒展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便轻了几分“你瞧瞧你这才多大的年纪,整日的眉头锁着,八字纹都快出来了。”
八爷听罢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笑道“还是你仔细,我竟没发现自己是经常皱眉的。”
“无妨,”云苓秀气的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如水的笑“我帮你抚平便好。”
八爷的表情渐渐变得轻松,却隐约透出一丝苦涩,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一句话,却在思索后淡淡叹了口气,垂眼默语,他感受到太阳穴慢慢涌入的清凉,在这夏夜之中宛若丝丝雨点落入干涸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