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已清亮。
唱保结束后,宋玄拿到对应的考牌寻找第七排正数第一位的号舍。
沿着长巷走,两排号舍只见隔有四尺宽,舍房以瓦片为盖,可遮雨;号舍两壁砌有两道砖托,可放置木板。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新奇。
一路上,宋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考场。
衙役宣读考场规则的声音响彻考场,宋玄加紧脚步,当他路过第七排第一位排号舍时,脚步一顿。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随着眼中又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他朝着远处瞅去,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位鹅黄儒衫仁兄,正大皱眉头,满脸郁闷之色,以宽袖掩着口鼻。
那仁兄看了宋玄一眼,如一位勇士,极为残忍地走进一处靠近茅房的号舍。
宋玄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考牌,“看来,我的运气不算糟糕。”
他抬起头,走进第七排第一位的号舍坐定下来。
清晨吹来料峭凉风。
板凳和案面的湿冷,没有让宋玄感到不适,他环视四周,打量着号舍的一切,这就是古人的考场。
取出笔墨,不同于其他紧张的考生,宋玄手撑着下巴,搭在桌案上,望着来回走的衙役。
想到曾今的种种,两厢比较下来,宋玄露出一丝微笑。
不多时,他听见考棚大门关闭的声音,知道这考试正式开始。
衙役捧着一叠叠红绳绑着的卷子随着县令去考棚发卷。
县令来到第七排第一位的考棚前站定,他看到里面的少年,面色轻松,神游物外,与其它学子迥然不同。
他又想到院门前的事,便从衙役手中拿过考卷递给宋玄。
“宋玄,接卷!”
宋玄顿时回过神来,而后露出笑容,不卑不亢:“谢县令大人赐卷!”
伸出双手接过考卷,那县令又多看了他一眼,便走向下一号舍。
这一次的县试一共考三场,第一次为正场,第二场为初覆,第三场为面覆。
宋玄捧起卷子,只见,素纸两张作起草之用,正文纸是界红线横直格有数十页,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
他再翻开考卷,入眼的第一道是四书时文题“顾鸿”。
县试考小题,殊不知有时候小题反而比大题难破。就如道“顾鸿”,此题属于极其割裂的截搭题。
宋玄垂眸,微微思索,在心中将这道题的出处默念了出来: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他心中默念后,知道这“顾鸿”二字取自《孟子·梁惠王上》篇中的,“顾鸿雁麋鹿”。
“原文‘顾’的是‘鸿、雁、麋、鹿’,”,宋玄神色专注,看着题目继续思索道,“可这道题却只取一‘鸿’”。
忽然,他眼眸一亮,破题道:“礼贤全不在胸中,扭转头来只看鸿。”
寥寥几语,便将这支离破碎的题目破得浑然一体。
宋玄捏住笔,略作思考,这道看似毫无关联的截搭题,也并非全然“无情”,只要抓住原文“一心不能二顾,二目不能四视”的道理。
如此就能将“一心读圣贤书”立论起来。
蓦地,他再次提笔添上一句,“一目如何能四顾,本来孟子说难通。”
《孟子》这本书已然晦涩难懂,再截搭孟子的文构成截搭题,又怎能引起学子们一心读圣贤书的兴趣。
破题完毕,宋玄微微嘘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再次提笔用着舒朗的小楷以破题句为中心,将整篇文章书写出来。
疏疏朗朗的散体赋显现纸张中,写这篇时文,他用的正是散体赋。
在他看来,散体赋便于直书其事,而且句式灵活,韵散结合,使得行文自然和谐。无论是炼词熔典,还是排比铺陈,皆显声律宏大。
半炷香后,他搁笔将写好的这篇文默读检查一遍。此文辞藻虽不华丽,但胜在结构精湛缜密利于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