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圜皱眉道:“照这么说,便只能任由他二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乐心苦笑道:“其实这几日我也是在愁这事儿,留是肯定留不得的,但如果就这么放了,总叫人心里不甘。看来他的心思我也只猜到了一半,还有一半,得他自己来说。”说着望向岑含。
岑含笑了笑,道:“这两日我已派人把墨商、冯一粟被咱们生擒的消息放出去了,相信如今镇州城里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
众人闻言一愣,任圜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今日还会有另一个消息放出去,便是我和乐心感念救命之恩将墨商与冯一粟放了,而且这军营中竟无一人阻拦。诸位且猜一猜,若城中的张处瑾听到这个风声,又会作何感想?”
任圜微一思索,点头道:“张处瑾人若不傻,必会起疑。即便你二人为报救命之恩强行放人,但我大军两任主帅殒命于‘墨宗’之手,众将士视若无睹,无人加以阻拦,未免也太过反常。”
乐心忽叹道:“这世间的恩恩怨怨真是说不清了。”众人又是一怔,不解其意,只岑含有些黯然,道:“我今日放他二人安然回去,确是有些报恩的意思,这个不必讳言。但恩要报,仇也要报;兵不厌诈,这离间之计便是撬开镇州城城门的开始。”
众人恍然,几个性子直的将领忍不住大呼高明,岑含意兴阑珊,乐心也是一言不发,一前一后出了帐子,各自忙去了。
不觉几日过去,李存勖谕令传到,命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审继任北面招讨使,率军继续攻伐镇州,岑含、乐心、任圜等部分将领留下辅佐,其余人等各有安排。又过数日,李存审率军赶到,交接事宜完毕,便即单独召岑含、乐心、任圜三人议事。
三人相继来到帅帐,见一人端坐案前,一身蓝袍,须发如戟,眉眼之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冲和之气。李存审在老晋王诸养子中较年长,是时已年届六十,岑含、乐心与他素未谋面,此刻一见不由称奇,暗道:“好个气度不凡的老将军!”齐齐施了一礼,道:“末将岑含、乐心参见将军!”任圜亦恭敬施礼。
李存审一摆手,淡然道:“三位无需多礼。我来时听闻你们生擒了‘墨宗’的宗主和堂主,后又放了,却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任圜与乐心闻言一怔,岑含上前道:“确有此事。”
李存审浓眉一挑,道:“如何擒的?又是如何放的?”
岑含于是便将当日如何一场惨烈大战,李存进如何战死,敌军如何全灭,后来如何抓了墨商冯一粟,之后又如何借此设下反间之计等简述了一番,言毕,李存审喟然道:“存进将军死得壮烈!”又望着二人微笑道:“我来时已听说了,二位小将军一个独斗当世大高手,一个杀敌两百余,真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是该让贤了!”
乐心由衷道:“这可当不起!将军自老晋王那时起便南征北战,叱咤风云,生平从无败绩,天下谁人不知?岂是我们两个毛头小子能比的?当年‘十三太保’纵横天下时,我们都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呢!”
岑含长叹道:“只可惜终未能救下存进将军。”
李存审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为将者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必过于自责。何况这一战不仅歼敌七千精锐,更借机让张处瑾对‘墨宗’起疑,存进将军泉下有知,也会大感欣慰!这墨商不仅抓得好,放得更好!”
说到此处李存审目光忽地锐利,淡淡道:“也该是时候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