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主人话还没说完,方才那个命他将黑衣女郎丢入江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既已登船,便请阁下饮一杯薄酒。”
陆庭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才看到身处的这座大船华美得像是一座移动的三层楼阁,雕梁画栋的船身通体漆金,令人恍惚如同置身于水上的宫殿,而那个声音来自独立在最顶层的那间舱房。
同时,陆庭芝意外地发现他的身体竟已能够动弹。
凌天衡瞧了瞧舱房窗间的帘幕,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必了。”
“家主盛情邀约,岂容你如此冷言相拒?”
“希仁,不得无礼。”
听见帘幕的人低叱,对凌天衡怒目相向的希仁立刻收了声。
“如此,阁下请便。”那声音毫不动怒,也毫无勉强,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般的从容淡然。
“告辞。”凌天衡抱了抱拳。
陆庭芝朝希仁点了一下头,就被凌天衡扛了起来,跃向紧随在船尾的小舟,然后一剑斩断缠在锚上的绳索。
船桨在江面荡出几道深深的波纹,陆庭芝回过头,相背而行的大船已被小舟甩出很远,仍然立在船头的希仁似乎对着他笑了笑,张了张嘴,口型仿佛是在说“保重。”
想不到高门大族里也有这样的人物。
陆庭芝怅惘地望着大船消失在山峦的背后,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能够活到今日,他不知已欠下了多少人情,更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报答这个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
往回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江流中如飞一般的小舟载着两人平安归来,望眼欲穿的老人和少女总算松了口气。
小舟开始缓缓地向江岸靠拢,忽然有一颗如鹅蛋般大小的石头猛地飞来,凌天衡立刻抬臂把木桨挡在身前,粗实的木桨顿时被石头拦腰砸断。
一道白影裹着寒光随之袭来,疾出的天溪在江风中低鸣,格开刺向凌天衡心口的一剑。紧跟着落下的白影令小舟剧烈地晃荡,陆庭芝立时坐跌在舟中。眼看剑势已颓,白影立时回剑,后跃了半步,稳立在船舷。
“又是你!”凌天衡脸色霎时发青。
软剑直指着凌天衡的胸口,伯尧的唇边浮出一缕讥讽的笑意,“凌天衡,我说过我会取你的性命。如今唯有亲手杀了你,才能让我感到乐趣。”
“是你这个大坏蛋!你简直不是人,那些拿弩箭的恶人好歹与你是一路的,你居然连他们也都害死了!”皇甫萱认出了伯尧,立马记起当日云涯山庄的惨状,心中愤慨,大声地骂了出来。
伯尧冷笑,“哦,那些没用的东西,死了又怎么样?”
“该死的是你!”
凌天衡低喝一声,手中的剑如雷霆般疾划出猛烈无匹的剑招,软剑仿佛毒蛇的黏液,携着无比狠辣而阴冷的杀气缠上长剑,凌厉的剑芒像是发白的火星在小舟中绽开。
陆庭芝趴在舟头,避开了激荡的剑气,却被舟身的剧烈晃动甩到了凌天衡脚边。眼前剑光四散,仿佛遮天蔽日的雷电,能够将一切化为齑粉,陆庭芝连忙向后一滚,扫过的剑气已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为免陆庭芝再为剑气所伤,也为免要因保护陆庭芝而分神,凌天衡赶紧用左手提起陆庭芝,把他抛向了岸边。
就在这时,伯尧倏地变幻身形,攻出的软剑却从凌天衡的腋下越过,刺到了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被软剑阻住,掉落在舟中。
凌天衡怔了一下,接下回刺的软剑,然后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声,“伯尧你干什么!”
伯尧高喝,“不要多事,滚开!否则先要你的命!”
两次三番为人所阻,却拿对方无可奈何,潜身在靠岸船只后面的黑衣女郎气极,跃到了岸上。
黑衣女郎满腹怨怒地望了小舟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皇甫萱和宋玄一。
皇甫萱察觉到了黑衣女郎的眼光,连忙大声告诫,“你别过来啊!如果你想打什么坏主意,猪油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