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向楚千辞挑了挑眉,口气格外的轻松,“我说的对不对,堂主?”
楚千辞嘴里一直含着自己的足袋,早被异香熏得晕头转向,没了半点脾气,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仓啷一声,一把刀当先落在地上,另外几把刀也争先恐后的接连落地。
那几名弟子连忙摸出解药,挨次喂厅内的众人吃下,然后战战兢兢地跪倒在了楚千辞的座前。
楚千辞一手揉搓着酸涨的下颚,羞怒交加地大喝,“说!陶质那个该死的杂碎为什么要造老子的反,还有你们几个小畜生为什么胆敢跟着他害堂里的弟兄,赶紧给老子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子兴许可以饶了你们!”
跪在中间的弟子颤巍巍地抬头,慌忙求饶,“堂主饶命、饶命!我们怎么敢背叛堂主,都是七当、陶质这狗贼…逼我们的!我只知道他串通了一个堂外的家伙,那家伙好像是姓颜,原本约定好事成之后,就发出信号通知他…其他的事…我们一点都不清楚…”
“…不错,不错!我们对堂主绝无二心,可是如果不听从陶质的命令,陶质当时就会要了我们的性命!”另外几名弟子也不停地磕头认罪,高声哀求,“求堂主饶了我们的狗命!”
听完几名弟子的辩白,她沉吟了片刻,对陆庭芝说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陆庭芝点点头,回身把留在角落里的木盒抱在怀中,随她并肩而行。
“慢着!”
她回头望向楚千辞,气定神闲的一笑,“怎么?你后悔了?”
“不。”楚千辞也望着她,面上忽然一红。
迟疑了一下,楚千辞站起,那张原本十足粗野的脸孔竟破天荒地找不出半分不可一世和霸道,话音诚挚而洪亮,“老子是想说…你和陆兄弟是不归堂的恩人,是我楚千辞的恩人。从今以后,你们两个人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我楚千辞就是死也会替你们做到!”
她笑,“好,我记住了。”
楚千辞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亲自把她和陆庭芝送到了不归赌坊的门前,并再三邀约陆庭芝常来不归堂,与他共饮。
此时,离破晓时分已不到半个时辰,街市上只有零星的两三点人影。
他们向楚千辞告辞之后,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拐过那条十字路口,回头已看不到不归赌坊巨大的金漆招牌,她忽然绕进了一个静僻的巷道。
陆庭芝有些讶异地跟了上去,她用手势示意陆庭芝停步,接着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调息。
刚才她用神出鬼没的一剑刺死陶质,之后的表现更是毫无破绽,所有人都以为她一直都是佯装中毒。
直到这时候,陆庭芝才恍然发觉,原来她是强作镇定的硬撑到了这里。
可若是她当真中了毒,又为什么还能刺出那一剑?
他满腹疑窦,却不敢出言打扰,只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侧。
过了半晌,她才睁开眼睛,听见陆庭芝轻轻的问了一声,“阁主,你还好么?”
“没事,我们可以走了。”她站起身,对陆庭芝笑了一下。
刚迈出两步,她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你为什么要帮我喝那些毒酒?”
“那些毒酒的滋味又不好受,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受那样的苦?反正我之前已经中过两次毒了,再怎么样,也会比其他人更有经验一些吧…”
听着陆庭芝的回答,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子,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死?”
陆庭芝思考了一下,“不,也不是一点都不怕,有的时候也很怕…”
她笑,“你真是傻得令人惊叹。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连命都不要,值得么?”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陆庭芝摇摇头,“我欠你一份恩情,也答应过会帮你,这比性命重要。”
“现在我倒欠了你一份情。”她轻挑眉头,微微扬起唇角,“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像那头蠢蛮牛一样以命相报。”
“阁主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什么报答,我只是无法坐视歹人作恶。这世间的万物,强者生,弱者亡,弱肉强食,无理无情,本是天道。可唯有人不同,正是有是非之明,怜悯之心,人才与有别于禽兽,凌驾众生之上。”他顿了一下,又说,“这辈子既生而为人,就应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听着他絮絮绵绵的说了一通,她哧的一笑,“陆夫子,我收回那日对你说的话。你一说起大道理来就头头是道,当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夫子了。”
陆庭芝不好意思地挠了两下额头,也不由笑了笑,“让阁主见笑了,我,我习惯了…”
她的唇边绽出一缕笑意,“你还这么见外?今后不要再喊什么阁主了,叫我的名字。”
他怔了一下,迟疑的点头,“好,傅阁主。”
“傻子,我说了别再那么叫。”她笑。
“是,”他把眼光移开,轻轻的唤了一声,“傅,傅姑娘…”
她似笑似嗔的问,“难道你叫不成我的名字?”
“…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陆庭芝嗫嚅着说道。
她张大了眼睛,绝美的面庞转瞬布满不加遮掩的愠怒,“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不知道…”陆庭芝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她闪动着火星的眼中,立刻预感到了某种无可避免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