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爷,输赢已定,还用再赌么?”她笑着问。
沉默了许久,袁爷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满脸的横肉都跟着抖了起来,“输赢已定…对啊…美人儿你已是输定了,还有必要再赌下去么?”
“袁爷此言何意?”她微微蹙眉。
陆庭芝也忍不住开口叫道,“明明是你输定了,你想要赖皮?”
“你是什么人,也配和我说话?”袁爷瞥了一眼陆庭芝,看他的穿着打扮显然并非富贵人家,冷哼一声,侮慢地翻起眼睛,“我哪里输了?我不过是忘了说,我们的规矩是谁的点数小,谁才是赢家…”
陆庭芝不由愤慨的指着他,“你、你好奸诈啊!既然一开始你没说清楚规矩,这局根本不能算数!”
袁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肚子上的赘肉在衣袍下跟荡个不停,“你说不算,就不算?你小子当我不归赌坊是什么地方?现在这里的规矩由我说了算,你们现在要么认输,要么赌下去,否则别想入堂,更别想离开!”
陆庭芝一时情急,找不出合适的措辞表达心中的愤怒,连声低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好了,傻子…”她笑了笑,出声打断了他们,“袁爷,那么现在该我了吧?”
袁爷腆着脸笑道,“你不是说输赢已定?何必再浪费时间?”
她神色自若的笑笑,“不到最后一刻,我从不认输。”
陆庭芝在心底暗暗焦急,一旦认了这袁胖子的规矩,不就已经等于输了,哪里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却泰然地举起骰盅,在耳畔利落的来回摇了几下,用另一只手弹了一下骰盅,很快就将骰盅放回了桌上,神色果断,口气沉着,“开盅。”
骰盅再次被进宝揭开,袁爷大惊失色地看着盅底的骰子,六颗骰子竟整整齐齐的叠成了一柱。
而最上方的那颗骰子,赫然露着一个鲜红的圆点!
良久,袁爷脸上的震惊才平复下来,两眼盯着她,沉沉说道,“算我眼拙,没看出来你竟也是个中好手。你到底是什么人,何必来戏耍我?”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不过知道虽然不归堂向来黑白两道通吃,堂中人并非是行侠仗义之流,也并非皆是坏事做尽之辈,但最看重一点,将其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便是信誉二字。所以一直有“违背信义者,人皆可杀”这条规矩,对不对,袁爷?”
姓袁的胖子沉默半晌,终是认怂般的垂下了脑袋,亲自带着她和陆庭芝向里边走去。
一路上,不敢再多瞧她一眼,更不敢再多说半句。
内厅尽头的一间厢房,布置得像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居所,将右首那暗黄色的衣柜门打开,露出一道亮瞠瞠的铁门。再把铁门打开之后,就能看见有几座曳曳生光的烛台,照亮了一条可以向下通行的长长石阶。
走在昏暗的石阶上,她的目光扫过烛台,发现烛火倏然间微微跳动。
暗道有风流动,说明此处不是唯一可以出入的地方。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的光线逐渐明朗,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十丈宽的石室。
石室内有七八个人正围着一张赌桌嬉笑谈话,一见他们进了石室,就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几人随即散了开来,警惕地打量袁爷带来的二人。
赌桌前的众人一散开,陆庭芝就看见赌桌上原来还坐着一个八九岁上下,其瘦无比的男童。
男童交叉着双臂,翘着二郎腿,神情无比的放肆,轻轻抬手一挥,桌旁的几人立刻规规矩矩的退到了桌后,似乎对这孩童十分敬重。
袁胖子带着他们又进前了几步,陆庭芝才看清了那个男童的脸,一双眼睛极小,脑袋也极小,獐头鼠目的脸上分明还长着细碎的胡须,两眼的眼色相当浑浊。
原来他根本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个远比常人矮小和瘦弱的男人!
袁胖子向那个男人悄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人便立刻带着狐疑的眼神审视着二人。
“你们进不归堂所为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过了半晌,那个男人才开口,声音听上去生涩又尖锐,口气却很是沧桑。
她问,“你是?”
立在桌后的其中一人立马高声喝道,“听好了,这位就是我们不归堂的四当家——千手杀神,张彪!”
这人的模样明明像极了会穿洞的地鼠,想不到居然有着如此威猛霸气的名号和名字,陆庭芝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归堂的四当家暴怒的跳下了赌桌,一把拔出腰间的弯刀砍向桌沿,“混蛋!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本大爷你也敢笑!”
“请四当家别见怪,他并不是有意冒犯。”她立刻挡在了陆庭芝身前,脸上的神情忽然歉然又忧邑,“他只是患了疯症,时而清醒,时而发病…”
“我才没…”陆庭芝张口就要反驳,大腿上霍然一阵绞痛,嘴里嘶声尖叫,“呀呀啊呀…”
四当家横了一眼陆庭芝,抱起双臂,哼了一声,“此人果然有病,还病得不浅!你带上这种人来我不归堂干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用不归堂的手法摇出一柱擎天?”
带上这个傻小子,果然比她一个人来要危险多了。居然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能够激怒了不归堂的四当家。
真不知道,这个木鱼脑袋能活到现在,是得了上天多大的眷顾?
转瞬间,她的脑中有无数念头翻过,低头向四当家作了一辑,“见过堂主,小女子自会道出个中原委,烦请四当家替小女子引见。”
“想见堂主?”张彪从桌上拔起了弯刀,指尖轻轻抚了抚刀刃,然后用刀尖指着她和陆庭芝,“可以,和我赌一把。”
她抬起头嫣然一笑,眼波涟如秋水,“四当家说笑了,四当家既然号称千手杀神,手上功夫必是独步天下,以四当家的本事,我们如何赢得了?”
“小娘子,你笑得再好看,说的话得再好听,对我也不管用。”张彪并非不知眼前的女子不过是假意奉承,心下仍是不免为之窃喜,却重重的哼了一声,“若是不敢,就别再多说,趁本大爷心情还不坏,立马带着你身旁这个傻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