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前辈，母后曾与我提过。原来为我占命的大师就是前辈的师兄。”

“小殿下身系天命，自有天佑，将来必为一代贤主，振肃乾坤，安定天下，泽被兆民，光耀宇内。”

元希默默听着，半晌，苦笑着摇头，“但福中有祸，或历生关死劫，或有坎坷离丧之苦…”

“不错。但师兄既预言了小殿下今后是天下至尊，也绝不会错。”

那人转头，“至德便是宋掌门。师兄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连他也自愧不如。宋掌门就是其一。宋掌门不止是一派宗师，也是万民仰赖的清穹明顶。”

宋玄一摇头，“老朽惭愧。”

“宋掌门是当世至德，当之无愧。而湛儿与凌少侠当是这至英至勇。”

宋玄一想了想，“那何为至贵至仁？”

“皇甫姑娘，还有陆公子。”

“我是…弄错了吧？”皇甫萱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我身上哪有什么贵的东西？”

那人的脸朝着皇甫萱，像是在打量她，又像是在看她肩头那只似在打盹的小兽，“没有弄错。皇甫姑娘福泽深厚，天赋异禀，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我有天赋…异饼？…是什么饼？”

那人转过头去，

“而公子有仁者之心，赤子之诚，他日定能匡扶天下，救黎庶于水火…可惜小兄弟并非福相，将来的运数凶险难测…”

陆庭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此刻耳中听到的话，只是黯然的想：我哪有这样的本事，我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仁者无敌。神兵非一日炼成。我有一言，不可自轻自贱，遇事莫要犹疑，请公子谨记。”

陆庭芝抬头，心头泛起一丝恐惧，还有一股强烈的敬畏，他感觉自己像是衣不蔽体的初生婴孩，而黑纱之下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清楚地看见了他，和他的心。

忽然，陆庭芝心中一凛，他发觉他已经记不得上次看见月光是什么时候。

沉吟片刻，宋玄一开口问，“慕云，那么你师兄说我们这几人该当如何？”

那人叹了口气，抬手触碰眼前的黑纱，“可惜，师兄还没有将剩下的告诉我，就离开了明谷…以我如今之能，也不过勉强窥得既往而已，不敢妄断来势。”

“他去了何处？”

“不知，没留下半点口信。”

宋玄一讶问，“怎会如此？”

“师兄离谷之前的那段日子，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那晚我陪师兄夜观星象，师兄告诉我六星有异动，说出了先前的那段话，然后沉思起来。我入睡之时，他还独自望着天。可自从那晚之后，师兄就整日坐在桌前，嘴里默念着什么，在纸上写个不停。弟子们走近一看，纸上却半个字都没有。我问他话，他也不答。”

“又过几天，他喝汤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血啊”，就把汤碗丢了出去，然后把喝下的汤水全吐了出来，像是汤中真的有血。后来，师兄变得越来越奇怪，不吃饭，也不睡觉，想要靠近他，他就躲开。他开始无端指着墙角，指着地下，口中大叫‘血血血’，他看起来又害怕，又愤怒。”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他…没几天，他就瘦得不成样子。我和弟子们不忍心见他这样，只好对他用了安魂香。等他昏睡过去，我们忙喂他喝了一些粥。当夜，我们都以为可以稍稍安下心。谁知道第二天醒来，师兄就不见了。”

那人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继续说，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师兄当年隐居此地，就是怕人寻到他。他也不愿再踏足尘世。没想到他有一天会离开明谷，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实在担心…我想去找他，可我的身子，再也走不出这里了…大约半年之前，鲁师侄出谷找寻师兄的踪迹，此去也没有半点音讯。”

宋玄一眉头深锁，“你师兄那样一个人，会如此失魂落魄，近乎癫狂，必是遇上了天大的难事。”

“我不知道师兄从那晚的星象当中究竟还看到了什么。师兄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二十出头，已将师父毕生所学参透，勘研之精，卜算之准，法天象地，连师父都自叹不如。俯仰半生，师兄从未有过半点错漏…”

“他的确是一个天才。”

那人长叹一声，“或许，天赋可能是一种幸运，也可能是一种痛苦…”

宋玄一点头，叹道，“这世间万事，又何尝不是？”

“是啊，阳光会生出阴影，冰雪能带来丰年，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绝对的…也难怪师兄曾感叹，在他入门之时，他将自身全都献给天地造化那日，为什么没能把心一同舍弃…”

“当年，为了那些已经注定的悲剧，他还是要触怒先帝，甚至拂逆上天。那是他的选择。也许这一次，他也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也许吧…”那人沉默了半晌，“虽然我帮不了师兄，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