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悍想说杀官造反,但念及川地秦家一门忠烈,此话说不出口。
秦民屏听杜文悍嘴里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语,也不避着旁人,只见他身后那一众厮杀汉也都是面无表情,便知杜文悍甚得军心,他开口道:“我已着人请姐姐上书中枢,申调我等残兵归川。”
在秦民屏眼里战阵厮杀全凭本领,死便死了。但辽人将军见孤城不救这一事却寒了秦民屏的心,此番已是打定主意回家了。
“朱万良、姜弼、李秉诚这三人的脑袋且放在他们膀子上存着。”杜文悍面目阴森的说道:“我必不教这几人多活几日!”
“四哥,我……”秦婉娘此时一颗心都拴在杜文悍身上,她不愿意和秦民屏回川,可是一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杜文悍,旁的就不说了。”秦民屏看着倚在杜文悍身边的秦婉娘说道:“我这妹妹在川西也是领两个大姓的东主,此番你就与我妹妹把亲事办了吧。”
实际上,秦民屏并不欣赏杜文悍这个狠厉性子,他见了太多此类锋芒毕露的豪杰英雄,都没有好下场。但他又没法左右秦婉娘的心思,如此,他只得张口催促,不得教自己妹子无名无分的与杜文悍厮混。
“此事应该。”杜文悍脸上笑呵呵的,实际上心里胆子发毛,这会儿他想到了王宁儿那个娇娇怯怯的小丫头,脑子一转顿时窜出了一个转移话题由头,他道:“我在鞍山驿曾砍了两个百户官,这二人横行乡里甚久,俺看不惯,也不知此事与我有何影响。”
秦民屏看着杜文悍,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我不是文官,此间杀人之事可大可小。”
有明一代,司掌生死的唯有皇帝一人,甭管你是杀人抢劫、作奸犯科、投敌叛国、犯上作乱。各道有司,直至大理寺也只有定罪量刑之权利。砍人脑袋,都得皇帝勾名才可。
此处可知,明朝文人领兵如何跋扈横行。
若杜文悍是文官,莫说斩杀两个百户,就是砍了江朝栋、秦邦屏这一类统兵将领的脑袋,那轻不过下文苛责,重不过贬斥降职。
至于论罪蓟辽督师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的大罪,将他凌迟处死。只怪袁崇焕本领不济,若他能扫平后金,那毛文龙死也就白死了。百年史书绝不会留他毛文龙几分文字。
“五军都督府素来与兵部治下统兵将领针锋相对,你的事情,若无言官风闻上书。”秦民屏斟酌着说道:“应该没什么大事。”
杜文悍此时心中满是横行无忌的念头,他沉默的点点头。
“良人,你几时娶我。”秦婉娘脸上红红的,让杜文悍看了心中痒痒。
老杜这会儿立时将满脑子烦心事都扔到了一边,一把搂住秦婉娘道:“婉娘,你说何时便是何时。”
……
待出了川军的营帐,清冷的空气稍稍平复了杜文悍胸中烦躁,杜文悍吩咐一众人马先去鞍山驿休整,自己身边仅留下张凯忠和王六两个千总官领一百余战兵随侍,他要在这等饷银和杀敌的人头赏,眼下袁应泰将他划给李秉诚节制,他就不再是广宁卫的正兵了。奉集堡属辽阳治下,所以眼下杜文悍是辽阳卫的正兵。
辽东都司在行政建制上归山东承宣布政司,辽东算是山东的地方,辽东都司又叫山东都司。而辽东的军饷自然是出京城时漂没一点,到山东时漂没一点,渤海转运到辽东都司府再漂没一点,不论粮饷还是人头赏皆是如此。
不论少了多少银子,银子依旧是银子,杜文悍稀罕的很。这会儿杜文悍又开始想着,自己升了游击将军,那鞍山驿是不是又要调来一个守备?
募兵将领分正、奇、援、游四类。参将统领援兵听调令驻守关隘要道,各城又有总兵统领麾下副将的正奇兵马,游击将军则可依调令援助各地,视战情也可自行决断行止。也就是说,除了李秉诚,现在没人管得了杜文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