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孟三儿拍着肚子抢着说道:“入冬时,后金侦骑四出,边将自守城池避不出战,海州卫下辖两乡一集市,此时已被建奴扫平了。”
“辽阳治下,十室九空,我父母姊妹均被建奴掳掠去了。”王六眉眼充血,狠声道:“恨朝廷无能,恨边将不力,恨我自己孱弱不成事。”
“王兄弟,这辽东民众的浩劫才刚刚开始啊。”杜文悍瞪着一双眼睛道:“我有杀奴之心,兄弟须助我!”
沈阳城陷不到一周,后金军又整备全军攻略辽阳,努尔哈赤尽起本部八旗及蒙汉带甲奴兵,计有六万余人。同样是后金细作城内生事,放火夺门,守城不过三日,辽阳又陷。
袁应泰真是好个辽东经略,他这一番经略也不知是为大明守国门,还是为努尔哈赤开疆拓土。至此,辽河东岸辽、沈二城及周遭卫所、堡垒尽落敌手,后金大军隔渤海可窥伺京畿。大明辽东治下民众数十万口沦为奴婢,生死有若牛马。
辽东经略袁应泰悬首自缢,此一死又全了他忠臣之名,可悲、可叹亦可笑也。
“我等心中皆知晓,辽东已不可守,所以冒死涉水三岔河,逃来广宁。”罗百草丧气的说道:“身无长物,只得卖身军伍。”
“辽河啊,辽河,大明上下还不知道山海关即将成为守卫京畿的最后一道防线。”杜文悍沉吟哂笑道:“纵有天险,庸人岂可用之?”
杜文悍又能做什么呢?偌大一个广宁城,算上杜文悍这一批新募集的兵员和本镇军户,总计老弱残兵两千余人,再往西就是宁远、觉华、高台堡和山海关。连广宁这种军事重镇都这个德行,想来关宁骑兵也强不了多少。
自萨尔浒之后,又有辽、沈大战,后金几乎将大明朝全国各地能征善战的敢战之士都打了一遍。这其中固然能说明后金将领善于治兵、用兵,但更能体现大明朝君臣无能。
要说后金人比大明人能打仗,杜文悍不信,白山黑水那恶劣的自然环境,是绝对没法和大明治下相比的,同一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更是不存在优劣之分。
大家都是顶盔挂甲拎上把刀子阵前搏命,怎么你就能一个打十个?
问题只会出在三个方面,大明中枢、统兵将领、军事策略。
一边是久历战阵的后金战兵,另一边是纲纪败坏军户和募兵。杜文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胜算。再加上大明朝这边以文御武,大多是些不识兵事的文臣决策。大明朝的结局也就可得而知了。
杜文悍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但是,他还是想试试,试试自己能不能为这二百年来的王朝危局做点什么。
把这天下经营成这样,大名中枢从上到下都该死,辽东人民的苦难,固然起因在努尔哈赤,但是有这样的中枢统治者,就算没有努尔哈赤,也会出来狗尔哈赤、猪尔哈赤来祸患天下。
“我欲取得兵权,你等可有什么好主意教我?”杜文悍就是个混蛋小子,脑袋里净是些偏门想法,想跟这几人相互印证。
“杜爷雄心,小的佩服,甭说别的,就说咱们容身的这一队新募兵丁,唯独你杜爷可叫人信服!”毛脸汉子罗百草笑道:“您莫说什么兵权不兵权,那娄俊臣不过是巡检司的一个管队巡检,久在瓦舍勾栏间买醉。待熬炼一个月后,咱们说不好就要指给哪一镇的正兵了。到时正是您一展本领的时候,所谓斩首一级官升一品,杜爷,这规矩简直就是为您布置的啊。”
“特酿的,我孟三儿在乡里也是个横行惯了的,今儿一照杜爷的面儿,我就麻了爪子。”孟三儿舔着嘴嘟囔道:“我看您动手这个熟练劲儿,就晓得您是个狠人,咱不敢炸刺儿。”
杜文悍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端起手边的坛子,昂首就是一通豪饮。
“城外流民人畜皆食,早坏了人性,若图杀生,可招募流亡蓄养兵勇!”王六接口说道:“王某与建奴有深仇大恨,此次投军只为报仇!杜爷,只要您志在杀奴,我便跟随。”
“好!王六,唯独你这话我耳旁听着爽利!”杜文悍大笑道:“此计尚可,但成形太慢。这旬月之间必有大事发生,此间就是我成事之时!”
杜文悍打定主意,待辽沈城陷,广宁城全城兵马惊慌溃乱的时候谋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