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事物?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所有人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这是贯穿老张二十来年生命的一个问题,是一个在他无数次尝试着依赖某人,某物,某事,某项能力,而被反复背叛,而反复跌倒在地之后所开始思考的一个问题。
只要知道这个意义是存在的话,那么老张就可以依靠着这个坚强的活下去了。
而这个意义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人类个体自己赋予的意义,就比如说,一个人锻炼身体,他认为锻炼身体的意义在于活得更久,而有的人认为锻炼身体的意义是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些在个人意义上不能指摘他们,顶多出于各自的立场不同相互狂吠罢了。
老张想问的是那种贯穿世间万物的,贯穿人类的所有行为,所有举动的永恒的,不会变化的,绝对的意义,这样的意义存在吗?
先不考虑这样的意义可能是什么,老张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他只想知道这样的意义存在吗?
那么很自然的,老张要问自己一个问题,这样的意义如果存在的话,需要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如果存在单方面作用于这个世界,而不被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被影响的东西,神,上帝,真主,佛陀,黑色方尖碑,随便什么好了,只要存在这样一个东西,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类生活,猫狗的生活,万事万物都具备了意义,尽管这种意义可能没办法被人类感知到,但他是存在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作用于那个存在身上,那么那个存在就一定是永恒的,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不会被时间改变,不会被四大作用力改变,不会被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一切所改变的。自然而言的,永恒的意义,绝对的意义,贯穿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背后的意义就是存在的,因为这个永恒的存在的存在就意味着这些。尽管还不知道那意义是什么,但是它存在,这就够了。
但老张是个辩证唯物主义者,他寻找着生活的意义,他尝试着找到证据证明那所谓的永恒的存在真正的存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他清醒同时痛苦的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某个生物也好,事物也好,是不和除它以外的一切发声相互作用的。
那么这种永恒的存在受了这种相互作用,必然会改变,自然就不是永恒的了。
生活没有意义,或者用尼采的话来讲叫做上帝已死。
这是老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起源,也可以说是最大的原因了。
除此之外,或许老张还对社会很不满,或许老张还很讨厌社会风气,还很讨厌自己身边的具体的人或者事物,但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生活没有可以被证明的意义。
就像是雪崩一般,生活没有意义这件事在老张人生的山头上积累了足够的雪,然后一些挫折就像是引发雪崩的最后几粒雪花一般,引动了老张的人生的彻底沉沦。
所以他放弃了在别人看来很美好的一切,一个人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总算是把蔓延的绝望,所有的这方面的思考收拢到了自己的内心,留下了逻辑分析与正常生活的能力与常识。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它。这话不假,如果真能做到的话,倒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英雄。
老张没能做到,尽管他没去修仙修佛修畜生,也没疯,更没有选择自杀,但他也付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内心淡漠,再没有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悲伤了,或者准确一点的讲,他知道了自己的高兴或者悲伤的发生机理。于是在每一次即将发笑,即将愤怒,即将哭泣的同时,他都难以抑制的去思考他的情绪变化的实质,希望这种情绪变化是“合乎理性”的,然而,每一次都会让他失望。
除此之外,生活中的大多数事物也没办法引动他的注意了,在思考那个问题的过程中所培养出的足够强大的逻辑推理与理性独立思考的能力,已经让他足够在得知一小部分的情况下知道个大概,也足够他和别人相处个三五天,一起做上一两件事情,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并且能毫无感情波动的选择抽身离开或者观望或者留下。
作为一个人类,他本能的寻找着那些能让自己产生感情波动的东西,能让自己产生激动也好,憎恨也好的事物,他想体验那种感觉,他是个人类。
但就像是吃药一样,吃得多了,就会产生抗性,就需要加大剂量。
所以他变得越来越离群索居,因为和别人的交流已经不能产生除了淡漠以外感觉了,尽管还和一些朋友保持着联系,毕竟偶尔他也需要回味一下曾经的友情带给自己的感动。
他会用自己已经毫不在意的一切,钱也好,名誉也好,以及根本已经不在乎了的过往的所有隐私,所有好像这个人必须对你真心相待才能说出来的一切告诉你,希望能得到你的真心相待,希望能从中得到触动自己的东西,也往往得偿所愿。
但这些并非是他的珍藏,而是可以毫不犹豫舍弃掉的累赘,一层早就褪下的却假装还在身上的皮。
现在老张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看穿了,对方的目的,就是真正的老张,是藏在坚硬外壳内部的柔软到一触即碎的真实内心。
他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