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听出是村正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一个汉子穿着兜裆布打开门,一看这么多人在外面站着,吓了好一跳,要不是村正也在,他都寻思现在土匪都这么礼貌了吗。
回头嘱咐了一句别出来,然后这汉子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叔,这是弄啥?”
“这是肃国公大人,国公爷砍了那狗县令,来给你家分田了。”村正大声道。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村正,这事你早上不是说了吗,俺家也没多余的衣物。”
村正连忙冲着他挤眼睛,末了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回头赔笑,“国公爷,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我们村确实贫苦。”
伍桐推开村正,拿着一张田契上前,来到那汉子面前,语气诚恳,“时间匆忙,只来得及整理田产,这些年你们多交的税银和粮食,还需等几日。”
“乔五,吴家收了二十五亩地,如今将田契交予你,你年纪轻,家中还有老幼,再补三十五亩,合计六十亩。”伍桐将田契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玺,又补了名,“六十亩地的田契,你收好。”
伍桐将田契塞进他手里,忽然问道,“你妻子会织布吗?”
乔五还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田契,这么薄薄一张纸,自己就又有六十亩地了?
村正见他发愣,上去就是一脚,“乔五,国公爷问你话呢!”
乔五愣愣的侧头,只见村正咧着嘴笑着说道,“国公爷哪里的话,我们这的女子哪有不会织布的,别说我们村,就是整个县的女子都会织!”
伍桐点头,伸出手最后只是拍了拍乔五的肩膀。
乔五下意识跪下,“国公爷...”
伍桐厉声道,“站起来,不准跪!”
乔五赶忙起身。
伍桐无奈的摸了摸头,他想问都活成这样了还不反吗,可看到乔五这模样,他就明白了,还能苟活着,还能活着,昨日对李闯说的话又浮于喉间,最后叹了口气,“以后不要随便下跪了。”
说罢就要去下一家,村正急忙上前,“国公爷,国公爷,还是小老儿去吧,有些...小老儿怕污了国公爷的眼。”
伍桐低头看着村正,并没有放下田契,转身对身后的学生们说,“都看看,都看看,耕种的农民自己饿的骨瘦如柴,这的女子各个会织布,却没有衣服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现在已经九月,我都不知道他们要如何过这个冬天。”
“古人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
伍桐立起手中的田契,“我们手一划,印一盖,就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己溺己饥,己溺己饥啊。”
“诸位,你们手中这支笔可重了,日后要慎重,慎重啊!”
村正听不懂肃国公说的叽叽叽叽是什么意思,但是从肃国公的表情和语气中,他能明白,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同自己站到一起的。
不然他一个国公,跑到这种穷乡僻壤干什么来的。
狄子旭死死攥拳,在这以前,他根本想不到世上还有过得如此困苦之人,到了蜀州之后,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变了。
不是,不是这样,这个世界没变,只是站的位置不同。
安于又是怎么站到这个位置上的呢?
他应该要更高才对啊。
这一日伍桐带着他们走遍了整个村庄,给每一户人家都送上田契,有病的还为其诊脉。
看着轻声说话的伍桐,狄子旭恍恍惚惚,屋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伍桐好像没闻到;那人到底多久没有洗澡了,伍桐就这样把手搭上去了;这家中只余四壁,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呢?
狄子旭默默走出屋子,看到外面一个,一群,不,是整个村庄的人都来了。
他们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站在那里。
为什么站着?
因为,不准跪!
为什么会过来?
因为肃国公?因为田契?因为伍桐?还是什么?
直到伍桐低着头从屋里出来,这些人齐齐拜下去的时候。
伍桐缓缓的还礼,“诸位乡亲,伍桐来迟了!”
狄子旭忽然明白为什么了。
为什么伍桐一直都有一种疏离感,无论是对人,还是对朝廷,他是不愿,也是不屑。
他的心就没在上面,一直都在土里。
? ?上一章被禁了,现在违禁词太多了,真搞不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