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文托腮道:“儿时觉得很大,如今觉得狭隘,我说的狭隘不是地域,而是人心。”
“在与您女儿相遇之前,我一直觉得投胎化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沈庆文冷静道,又接着说“但……”
秦止戈接话道:“但有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事,所以不能死。”
“嗯……”沈庆文小心翼翼道。
秦止戈摸摸躺在膝盖上的白虎脑袋,笑道:“其实投胎成谁都不容易,兽也好,人也罢,只是换个境地挣扎罢了。”
“我也看圣贤书,看得越多,越觉得世道纷杂,我看坊间书,看得越多,越觉得天下怪离。”
“哦?哪里不对劲?”白衣书生意味深长道。
“住在深山老林的闲人,多半是看破红尘的大家,身着破衣烂衫的武夫,多半是不拘一格的大侠,整天疯疯癫癫的和尚,多半是放浪形骸的高僧,盛气凌人的道士,多半是御空飞行的高人,凡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全是碌碌无为的糊涂蛋。”
“将军讽刺得很妙,但这也正是将军看的书还不够多。”
“哦?”
沈庆文解答道:“读书读到最后,应该会坦然面对世间纷杂。”
“小生已入官场三年,发现事事不能与书中相应,甚至完全背离。”
“但多读一些圣贤书,总能多一份内心的坚守,不至于被官场的洪流所吞没,不至于与那些随时倒戈的老狐狸同流合污。”
秦止戈茫然道:“从我收到的情报看来,你不像是这种中肯性子的人呢。”
“人每天都在变,将军”
“可我怎么觉得这听起来像蒋公琰的语气?”秦止戈气笑道。
“咦,将军好生厉害,小生服气,告辞!”沈庆文尴尬拱手,正欲起身。
秦止戈按住他的肩膀:“急着投胎?我还没问完呢。”
“将军还想问什么?”沈庆文眼神呆滞道。
“叫爹”
“爹”
“我女儿在你心中又是如何?”秦止戈打趣道。
沈庆文一脸坚定:“秦鸠是仙子的别称。”
“哦?”
“但她认为,鸠这个字有饮鸩止渴的意味,是您怪罪她生来不是男儿身。”
秦止戈摊手无辜道:“但这名字不是我取的,她娘的本意在窈窕淑女,关关雎鸠。”
“原来是误会……”沈庆文深思道。
秦止戈拍了拍脑袋,醍醐灌顶:“对了,如今该给鸠儿赐字了。”
……
“秦鸠,字九昭。”
秦鸠从湖中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一脸呆滞。
书生将妻子牵到老丈人跟前,嬉笑道:“谢谢爹”
大庭忽的寂静,红衣与紫衣对视,紫衣起身摸了摸红衣的头,漠然道:“爹替你打回去?”
红衣突然一巴掌打向天下第一人的脸庞,接着她的泪水不断从红润的眼眶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初练武时,稚嫩的她一次次失手倒地,却不曾哭得像如今这样敞亮,紫衣哑然,大手揾过她的眼眶,抱紧她,在她的耳畔轻声道:“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