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书房右手边的小卧，铺好一张古朴的木床，将少年从书房抱到床上，嘀咕道：“刚刚来的路上我就想说，你这个月沉了不少啊。”抱怨归抱怨，还是帮少年盖好被褥，随后拍拍手，转身出去翻阅玄木书架上的兵法。

这些兵法大多都是著作，百姓也许很难接触，对稍微殷实点的权贵人家而言却不是件难事，真正可称得上咋舌的是书主人将这些兵法书上每个字词都深度钻研，这些笔记便是林安渴望挖掘书中深意的痕迹。

至于午时，沈庆文揉揉眼睛，脑袋有些疲倦，他合上书，瘫在木椅上闭目养神，毕竟研究学问本就是件费脑力的事，读书人最忌讳断章取义，钻牛角尖，所以走马观花决然不可，不过扫读法确实在批阅文章时效率极大，可沈庆文这几年在朝歌像饕餮似的汲取大家之精华，就有点急功近利的嫌疑了，他忍不住摸摸额头，唏嘘道：“看来头发还在。”

堂鼓声振聋发聩，秦府的丫鬟侍卫们顷刻炸开了锅，来来往往，热闹不已。

惊醒的秦淮关从小卧的窗户翻出，踏瓦而起，掠向府门外高挑俊美的中年男子。

男人单手随意搅和，少年被浩大的气机斥向融春楼，还在睡午觉的老人打个哈切，手持乌木仗缓缓走到阳台，凭栏而望。

黛青衣装的少年深吸一口气，蓄势待发，一身赤红甲袍的男人对青衣勾勾手指，少年丹田的气如温顺白云被卷入他手中，咧嘴一笑，红袍也望向少年轻笑，一点寒气从他掌心中炸裂，幸而毫发无损。

“我有没有告诫过你，别太依赖你娘传给你的寒气？”

少年眸光黯然，飞掠上去，以诡谲的拳法卸开红袍男子竖起的三尺气墙，看似柔转的每一击蕴含着千斤重磅，若是寻常武夫，早该被捶打的肉如烂泥，而眼前却不足以撕破这人用之不竭的卫气。

“一势，落笔！”

少年单脚劈腿凌空而下，男人就站在青龙衔玄武的大门前，纹丝不动，哐当一声，气墙掀起滚滚波浪。

“二势，转笔！”

被余波震飞的少年当空翻腾一圈，鞭腿横扫气墙之势，顷刻击中间，青衣右腿疼痛如麻，红袍翘起嘴角，饶有意味。

“三势，藏锋！”

少年大吼道，皱紧眉头，这个月他仅悟懂九势的前五招，除开第一招是沈庆文口头述说，当天拿起便能用，其他四招皆是他从抄书中慢慢摸索得道，其实这悟性强得让书法行家沈庆文都有些咋舌，只是秦淮关自己不满意罢了，青衣少年膝盖弯曲，心头悄悄默念：“五势，势疾！”

红袍探出右手捕风捉影，轻而易举抓住青衣的腿，将他倒提在空中。

男人嘴巴念叨起来：“何为武道？清之营气在脉内顺流而行，浊之卫气在脉外逆流而行，习武之人清浊二气需相辅相成。”

“浊气固然好，却只是凡间卫气。”

少年发髻倒悬，发束倒立，赌气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聒噪得很。”

“淮关啊，睁大眼睛看看这天下有多大吧。”

男人左手伸向少年额头，手法与秦鸠竖起兰花指的模样一致，弹指间，一袭青衣窜向南宣城北门边，不足五尺的身体在城墙上撞出个大窟窿。

城边路过的小姑娘只听见咻的一声，好奇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身后便咚的一下，厚实的城墙炸开了……

胆儿大的壮汉挑着担子围上去啧啧称奇，陈三金在茶铺中擦着桌子，忽然眯起眼睛，对柜台旁的美妇人冷语道：“他回来了。”

秦淮关陷在城墙中手脚摊开，脸色煞白，背脊的血肉与石渣混杂，伤痕累累，他嘴角溢出鲜血，苦笑道：“天下，不可能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