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儒生摇了摇头:“不过如今看来,体弱实属误诊”
沈庆文扣指敲击地板,听这声音,他估摸着最下层是烟道,其次是青石板,再铺层黄土,垫上花纹方砖。
至是寒夜萧瑟,他回过头看向室内镶嵌炉灶的椒墙:“这架势怕是一年四季都不会喊冷了”
儒生将汤婆子放入秦淮关的被褥,独自倚坐着炉灶旁的木椅,先闭眼,又捻桌上笔毫空涂一气。
“我小时候执着得很,对学问次次不求甚解,父亲年轻时只会撰文,他仅凭教书的钱换点员外家的各类旧书,日夜手不释卷,学得比当年备考还要专心。”
“他嗜竹,常常在我耳边念叨,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哎,如今都句句背到了,人却没了。”
“其实都是娘喜欢竹”
白衣儒生望向少年,看来还没醒,把玩一手蜂蜜色木制花瓶,端起桌上瓷樽吞了口杭白菊花茶,舔过嘴角一点茶水,接着说:
“后来我十八岁考中探花,是乾坤殿上接受皇恩浩荡的进士中最年轻的,与状元蒋公琰、榜眼燕青十余位进士结党共进,不过凡事太顺畅都有个好景不长,我们三人进了内殿大门后,被丞相蜀青为首的一些老家伙疯狂排挤,首当其冲的蒋公琰自调去了西边的商州,这个你应该不知道,他那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总该听过吧?”
“嗯,听过”闭眼的少年突然答话,把沈庆文吓楞住了,颤抖着嘴唇大声道:
“好小子!亏我这么担心你”
“刚刚南城边上背我回来的侍卫走掉了?没事,你接着说”秦淮关坐睡眼惺忪,坐起来靠在橱床边上。
“按照你的说法,我叫府内丫鬟守卫都不要声张”
“……该说的都说完了”沈庆文思索片刻,确实没过多久自己就回乡守孝来了,那群老家伙打探到父亲死讯,早早就将文章叠到天子桌案上,趁机以孝道弹劾他出局,好让燕青独撑整个新秀党,不成想倒是他自己乖乖回来了。
“说完了行,来睡觉,里头可热乎了”
“……我回去睡就好”
……
“欸,还真热乎”
同是碧波楼,第五层最右的闺房亮着蜡烛,室内装饰风格颇具典雅,墙壁上挂着几副主人的作品,珠帘中那名叫秦鸠的女子身着血红薄纱,任秀发披散腰间,小脚轻蹬被褥,伸出玉臂取出物柜里的红绳,她挽起几缕青丝缠在芊芊细指,用平时很少绣花的小刀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