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望点亮了自己公寓客厅的灯。这间公寓从他毕业后就一直住到现在。一走进门,他突然觉得异常地陌生,他不相信这里是自己住的地方。
略有些黯淡的白色荧光灯下,简陋的客厅里,除了几张房东留下的破旧沙发和茶几外,唯有一张有些年头的木桌摆在靠窗的墙边。
这里是他平时用餐和工作的地方。上面堆满了各种杂物。
最多的是日常工作中需要用到的各种法律典籍,这是他最近几年最重要的东西,被整整齐齐地码好,用两个木质书立撑成一排。
法律典籍前面摆着几本布满了污渍的关于法律的杂志。
还有些他在工作中因为各种原因用废的纸,残留在桌上,以及随手记东西用的笔等。
一个用大饮料瓶剪出来的杯子,里面种了一棵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仙人掌,因为躲在客厅的角落里,没有得到什么阳光的照料,显得蔫不拉几的,生气全无。
还有一个装着半杯水的杯子,里面似乎有一只小虫子正在游水。
桌子附近有一张配套的凳子,上面是装着自己工作所需要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各种资料的背包。
他来到木桌前,将凳子搬过来,在桌前放好,然后退后几步,尝试回顾自己这几年在这桌前的各种场景。
为了及时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他不知道有多少个昼夜都在这桌前忙碌过。那时的自己一心只想做好这份工,从未从自己现在这个角度审视过自己的生活。
杨望默默地回想着木桌前那低头忙碌的自己,那背影显得多么的落寞。连室内的灯光都好像暗了几度,一抹乌云般深沉的阴影悄然飘落在他面前的自己的身后。
那是生活的无奈。
因为自己无法独自接案子的缘故,他只能在别人手底下做些杂活,而且还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他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坚持在律所做下去,相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所以不论熊胖子如何刁难他,他都可以忍着。但是直到他被辞退的那一天,他才明白,不是公司里的人愿意留着他,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替代品罢了。
往日时光,尽付流水。云开见日,就在此时。
杨望有一种想掀桌的冲动,他觉得那一定是非常畅快的事情。不过他克制住了。那是属于房东的家具,不管那是前朝的桌子,还是前年的桌子,弄坏了总是要赔偿的。
他默默地在心里将木桌上的各种物品都打上了叉,自己的未来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他一身轻松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房门口的电灯按钮,带着些许桔红的顶灯将整个房间照亮。
卧室的布局也非常简单。那张大床是这个房子里他最喜欢的家具。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上面都还绰绰有余。虽然床板有些咯吱响,但是并不妨碍杨望对它的喜爱。平时工作完之后,能在床上美美地躺上一会,就能让他恢复不少的精力和情绪。
杨望走过去,打开了床边那个从网上买来的简易组装衣柜。他不喜欢奢华的东西,里面放着的衣服都是用非常平易近人的价格买来的。出门的时候,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与他毫无关系,但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始终伴随着自己。所以,除了衣柜旁木制衣架上那一件只穿过几次的黑色的律师袍,衣柜里的这些衣物可能是他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他站在衣柜前,一件件的衣服翻看过去。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平时都是正装示人。自己闲时出门也都跟侯朱他们聚会为多,也不多在乎自己的形象,只要干净舒服就行了。所以虽然自己在这里住了几年,买的衣服确实不多。
粗略地估计了衣柜里的衣服,杨望将衣柜旁那个陈年大行李箱搬出来,掸了掸上面的灰,然后将箱子打开,平铺在地上,找了条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之后将衣柜里面的衣服分门别类地一件件塞进箱子里。
“挺好的。一个大箱子就够了。”
再将其他的一些证件之类的零碎物品都装进自己的背包之后,杨望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完成了搬家的打包工作。
一箱一包,就可以跟自己的过去告别了。
杨望深情地最后一次摸了摸那件律师袍,长叹一气,带着一箱一包走出了公寓,将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子看上最后一眼,就关上了房门,锁好。
“再见了,大律师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