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回答:“施主的手在动,我的观见,也没有停止不动,那么,到底谁在动呢?”
伍五十大笑:“哈哈哈,就是如此,反问得好。??”
说罢,伍十五又提起刀来,飞快的出刀划过在道士多福的右面,多福立刻就转头向右面看,又一道刀光划过多福的左面,多福急忙又回头向左看。
伍十五对多福说道:“刚才你的头为何摇动?”
多福答道:“我看见先生划过刀光,在我左右,我自左右观看,所以头,便摇动起来。”
伍十五说道:“多福,你看刀光时,头就左右摇动,这是你的头在动呢?还是你的见识在动?”
多福回答:“先生,这是我的头在动,而我的观见,本来就没有静止下来,既然没有停下来过,又哪里说得上是在摇动呢?”
伍十五满意道:“很好很好。”
伍十五又对二人说道:“虽然多福的头在摇动,然而他的观见本身,并未随之而摇动,我的手虽在开合。
然而观见本身也不会随著我的手,舒卷流动。
那么,为何你要以我开合的手,和这摆动的刀为本体,以这虚假的东西为实境呢?
从始自终,你的心心念念,就随顺著这摆动的刀光和开合的手掌一样而生生灭灭,从而就遗失了本真心性,行事作为生出颠倒。
本心失却真性,就是认它物为本己,自然逃不脱在此颠倒中流转,在生死苦海中轮回,千万亿兆劫之中,不曾更改,始终如一。
你们现在回答我,我刚才用刀光照耀你们的心和眼,你们的眼可以看见,你们又以什么为心,来知道我的刀光呢?”
满愿回答道:“先生问要我心在哪里,那我用心去仔细推究,这个能推究寻找的,就是心了。”
伍十五说道:“乱弹,此心并非你心,再想。”
满愿听了,满腹狐疑,默然不语,想了想,又对伍十五道:“此心若不是我心,那它为何物?”
伍十五告诉满愿:
“这个心是根尘妄念的所思所想,它迷惑了你的真性。你从无始无根的万物源头开始处以至现在,都在认贼为子,以致于失去了你的本真心性,所以只能堕入生死轮转之中不能拔除。??”
二人听了,一阵冥思苦想。
伍十五又道:“你们还只是以攀缘之心,来听我宣示大道之法,那么,我所说的法,于你们而言,仍然只是缘物而已,你们并没有获得对于大道真体的觉知。
就像我刚才对你们指着刀,你们就应当依著这指示去看我的刀。
可若只以手的指示就以为是刀,那么你们不仅看不到刀,也看不到我手的指示。
为何?因为你们以指向刀的手为刀,这又不仅是看不到手的指示,这也是不能识别明和暗。
为何?因为你们以手的指示,为刀的明亮本质,
虽然手的指示和刀的明与暗是孑然分明的,可是你们却不能了解这些。
如同几个盲人摸象,摸到鼻子的,便说大象的鼻子就是象的样子;摸到腿的,就说那象腿就是象的样子。
好比算命打卦,就算知道上下五千年的事情乃至亿万年的事情又如何。
他们只能告诉你五千年的事情,五千年以外的事情他们仍然茫然无知。
就算亿万年知道又如何,亿万年之外的事情他们仍然无知。
可是,知道五千年的和知道亿万年的,他们便将自己能看到的当做真实,如同那摸到象腿的人,把这象腿当做全部的大道。
现在,你们在听我说道,听我论法,你们自然就生出分别的心来。
如若你们以听我说法的心,为你们的本心,那么这个心,就是与我所说的道音,有分别的心,这个心自此就有了分别性。
若没有你们的分别心,我又如何出现于此,跟你们说着道理。
譬如我今天来了此处,寄宿河边,住了又走了,不会常住不走,可是这河的主人却不会走,因为他是守河之神。”
此语一出,那河里的小黑龙心里“咯噔”,一下,
吓得把头往水里一没。
伍十五听见水里一声“哗啦”,微微一笑,却没说破,继续说道:
“你们的真实之心,就好比主人,从未离开。
而你们所看到、听到、想到、闻道、触碰到、乃至认识到的,都是这个分别的心性所化现,本来就从来没有,只因所思所想而生,你们一旦停止了所思所想,一切便不会发生。
这样一来,哪还说什么,离开了听我说话的心,就没有了分别性?
这只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而使这个心生出分别。
比如能分别我的模样的心,离开了所见的模样,也就没有了分别性。
离开了分别心,此一切有形世界,就无了心的分别,心既然了无分别,那么一切分别,一切外在的形象也都不在。
既没有关注这大千世界,也不是关注在空无所有之上。
既然离弃了一切认知的缘物,
你们的心就不会生出分别。
而你的心,就会自然返还到本来的地方,你们就此,便成了自心的主人,而世界就住在你们心中,如此,便能随心所欲,无障无碍,身心自在。”
伍十五转过身来,看着河面,继续说道:
“此意,
即为道家之抱元守一,
也是禅宗之明心见性。”
听到这里,满愿当下大悟,上前说道:
“天地推我用此心,
我分天地性成人。
我心即是天地心,
我性即是天地性。”
伍十五随即冲满愿拍了拍手掌,
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多福随后上前,也吟道:
“我身自小乾坤大,
跳出乾坤游物表。
二气阴阳五行路,
无非抱元守一瞧。”
伍十五同样看着多福,一样的微笑着点头。
接着,伍十五背朝着一僧一道,面对着河面,朗朗念道:
“各个命里各安排,
乾坤会里道元胎。
当初本是朦胧物,
起心动念造化来。”
浏阳河里的小黑龙,早已听得晕晕沉沉,懵懵懂懂,偏把伍十五这首诗给记了下来。
伍十五看着天空中这一抹亮光,又转回身子,对着多福和满愿道:“我要走了,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今日,已然说了太多,悟道与否,全凭自身,你二位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二人回个话,忽然得,他的身形慢慢的变得淡薄起来。
满愿赶忙上前:“施主,再留一步说话……”
多福却扯了把满愿,看着渐渐淡去的伍十五的身影,说道:“禅师,大道轻参莫强求,就随缘了吧。”
满愿看着一点点消失的伍十五,轻叹了口气,微笑了下,说道:“道长,如来就在我心头,便如此了吧”,二人相视一笑。
又一齐看着伍十五,
只见这最后的一缕薄雾般的身形越来越淡,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从未言道,道从未有我。
我来即我去,我去即我来。”
整个人就此凭空消失,不了见踪迹。
一如他凭空而来,也就此凭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