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嗖嗖嗖嗖,
六百金羽乘风流。
谁知乾坤开云盾,
一梦还有一梦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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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只箭破风而来,就要射进武夫身体的那一瞬,却全都定住了,既不落下来,也不射出去。
卜家三兄弟的笑容僵住了。
史德豪的笑容也僵住了,所有的官兵的脸都僵住了。
“定……定住了……”,一个弓箭手失声叫道。
河里的黑娃也把头探了出来,也懵了,“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也都惊呆住了。
对武夫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那悬停在空中的六百只箭,突然开始转向,对准了官兵的方向,反射了回去。
这些箭从哪里射出来的又射回到哪里,像是认识自己的主人一样,照着每个弓箭手的身体射去,每个弓箭手都是身中两箭,一个个倒在地上挣扎惨叫,河滩岸边一声声惨叫不断。
那两夫妻睁开闭上的眼睛,那个女人也拿只眼睛打量着眼前倒下的一片弓箭手,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哎...你们哪,真不知什么人定的手续,安排这么些个蠢货,难为你们陪我个好场面,哈哈哈。”武夫大笑几下,将那夫妇双手一手扶一个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
“大哥大姐,您二位休息会,莫怕莫惊,不碍事的,一会管教二位欢喜。”
这夫妇也由得武夫安排,仍是一头雾水,刚才明明官兵放箭射了他们,眼睛闭了等死,谁知开眼一看,却是倒了一众官兵,心里又怕又惊。
“反正命豁出去了”,女人说道,“好汉只管做事,我夫妻二人都陪着你,大不了也就是个死,咱们也陪着你。”
武夫很是感动,“难得大嫂如此义气,管保您二位早晚得笑,先请坐着,待我跟他们耍耍。”夫妇二人点头频频,不再出声。
双方照了面,第一阵是对将,先被武夫杀了个主将。
第二阵又死了二十几个兵,第三阵接着死了四十几个兵,第四阵射箭又没射着,第五阵却反折了三百名弓箭手。
刚才的场面剩下的人全都看见了,那六百只箭全都定在空中,回头射伤了弓箭手。
史德豪的头上开始渗出了汗,一颗心怦怦乱跳。
几个前排几个拿刀士兵的手都都有点发抖,刀尖在面前微微颤抖。
主将的人头,在人家面前的地上插着,三百名弓箭手和六十几个士兵在地下躺着,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
这个场面就是一句话————“军心涣散,全无斗志”。
史德豪身边的道士多愿,盯着看了武夫一眼,坐在马上冷笑了下,轻声说道:“雕虫小技,府尊莫怕。”史德豪“哦”了一声,侧脸看向道士,道士多愿下了马,冲这知府左手立掌行了一礼,右手拂尘一摆说道:“府尊莫要惊慌,小道即刻可降伏此凶徒,以解大人忧虑。”
多愿说罢走出队伍,右手中拂尘一摆,往左臂一放,左手立掌,看着武夫行了个礼,高声说道:“壮士,贫道多愿,起手了!”
武夫拿眼睛瞅着道士,也不还礼,站在石头边,提刀一举,说道:“好个道骨,却没个仙风,多愿多心,已离大道,上来做甚?”
多愿一听便知武夫揶揄,口里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五鬼定身,三魂障眼,就值得你这么狂妄。”
“哦呵?定身的哪里就是五鬼,障眼的,又何止三魂,你道行尚浅,不识我无上大道,怨不得你。”武夫眯着眼睛,对着多愿一脸轻蔑。
这多愿平日里画符烧香,静坐讲法。遇见些人也治个小病,驱些小鬼。
与官府结交也是为了利他筹些钱来,再想盖个道观,聚些民众利他布道修炼。
人见了他都恭敬有加,不敢造次。谁知这武夫却是实在眼中无人,心里就起了怒火,上了杀机。
多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正色道,“你个凶顽之辈,杀官夺衙,搅扰百姓,目无王法,还敢口出狂言,什么无上大道,不过是哗众取宠,妖言惑众的歹人。”道士多愿顿了一下,手中拂尘一摆,指着武夫,冷笑道:
“你这五行身,破了便是尘。
妖法不挡道,趁早收魔神。”
武夫“哦”了一声,接口道:
“你这伪三元,认假不认真。
行道不修心,一世点空灯。”
“风吹万物总不同,坦坦荡荡自然功。”多愿说道。
“雨落千山分别样,潇潇洒洒造化逢。”武夫接道。
“流光如水不回澜,难把优游救老残。”多愿继续说道。
“玄机早泄聊破梦,返童须觅大还丹。”武夫再接着笑道。
武夫此语一出,道士多福暗想,这小子果然识得些道法,正思索着怎么说下一句道语应对武夫,却听武夫抢了话头问道:“呵呵呵,修道第一要,为何等事?”
“省心静坐,勤收杂念。”多愿答道。
“何为金丹第一要?”武夫问道。
“静心存神,筑基安炉。”多愿答道。
武夫大喝一声:
“错!
金丹第一,是立志;
第二,是端品;
第三,是悔过;
第四,是迁善;
四样皆备,才方可至第五筑基,
随后炼己、安炉、采药、
起火、结胎、养婴、
积行、行功、面壁,
最后才能丹成而飞升。”
武夫停了话,看着发呆的道士多愿,笑笑道:“你呢,你飞到哪里去了,难道他这知府衙门里,你可以烧茅打鼎,抽铅练汞不成?”
武夫侃侃而谈,神采奕奕,
说得众人懵懵懂懂,晕晕乎乎,就连这道士多愿,听得都有些恍惚。
可刚才在知府那夸了海口,说要收了这小子,这下子决不让这武夫再占上风,灭了自己这修道的威严,纵使这武夫说得舌灿莲花,天通地懂,这多愿也听不进去。
多愿冲武夫骂道:“空然讲道,无缘无性,就是看了些道经,偷了些法要,也是个妖身妖心,还敢在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武夫盯着多愿,说道:
“哦,修道之人,仇俗,乃是首要之心。
你身在老庄,心在江湖,不炼金丹,不修法身,整日里诳骗民众,画符收钱,讨香治病,打卦看相,泄尽天玄,误迷俗尘,沾沾自喜。
不信你法,便咒人不善,不尊你教,便辱人命薄福浅,如此行道,早已是魔,你自己全然不知。
他日天魔离身,无常来索,你便法破身亡,地府里阎君一怒,你少不得油淋火烤,剥皮抽筋,可惜了这副道骨皮囊。”武夫瞪着眼睛直视着道士连珠炮似的骂道。
这些话句句戳中多愿的痛点,把个多愿气得火冒三丈无言以对,只能定了定神,“你个调嘴滑舌的凶顽,死到临头还敢搬弄是非,扰乱视听,蛊惑人心,侮毁圣道,今日贫道就收了你去,看你如何行妖。”
道士说罢,掐着剑诀,竖起两指,口中念着:“六丁六甲并六丙,齐聚当前斩妖冥。大力金神执雷法,立劈此魔显威灵,急急如太上清天令。咄,破!”
忽的天空里炸一声雷响,道士面前出现一群看不清的人影恍恍惚惚,一个个人影拿着刀状的东西扑向武夫。
史得豪心里暗叹,亏得带了这道士,又看了眼一边的僧人满福,他正坐在马上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看着道士行法,史德豪不再去看僧人,继续看着场中。
武夫右手把刀一提,只对着扑向他的那群人影般的东西,拿左手掌挥了挥,说了句:“辟里啪啦扑噜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