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算不上豪华但足够上档次的客厅里温暖如春,厨房那两扇淡蓝色雪花花纹的磨砂玻璃拉门附近摆着一张深褐色实木圆桌,上面铺着几张裁切好的红纸,还有笔墨,穿着灰色鸡心领羊毛衫,发丝梳理整齐,白衬衫领口干净平整,挽着袖口的宋致远正持笔写字,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苏元,态度和蔼地道:“冻坏了吧,这么冷的天还让你跑一趟,没办法呀,宋雅说你的字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多了。”
宋雅被父亲说得羞红了脸,从玄关靠着墙壁的淡黄色鞋柜里拿出拖鞋,等苏元换好鞋,又帮他脱下外套。一副持家小女人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宋致远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酸溜溜地想着,以前只有他才有这个待遇,现在居然多了个小王八蛋。真特么的。
苏元穿着蓝色的圆领绒衫,一边伸出胳膊挽起袖口,一边走过去。
桌上已经写好了两副对联,他观赏了下宋书记写的字,微笑道:“宋叔叔应该喜欢柳公权的字吧,他的字横画大都方起圆收,骨力劲健,起止清楚,短横粗壮,长横格外瘦长,神采清秀。竖画顿挫有力,挺劲瘦长,凝练结实,撇画锐利,捺画粗重稍短而踢起,用笔干净利落。总体上内敛外拓,中宫收紧,四肢开展,于严谨中见疏朗开阔的风姿。他早年任秘书省校书郎的时候,临摹和研习了王羲之、钟繇等书法大家的作品,在这基础之上进行了改革和创新。后期在楷书书法作品方向上,认真学习了颜真卿的书法技巧和字体,随之进行了融合创新,开创了‘柳体’,我从宋叔叔你的字上看到了柳体的意韵,学柳体容易,想揣摩出柳体字里行间的韵味,那就绝非一般人能做得到了。宋叔叔,你已经得到了柳体的真髓啊!”
苏元这通马屁拍得宋致远很舒坦,眉眼之间全是得意,看向苏元的目光和善了许多,也不觉得这个小王八蛋碍眼了。哈哈大笑着谦虚道:“柳公字体的精髓哪儿那么容易掌握,我这还差得远呢,来来,你露两手让叔叔看看。”
苏元也没谦让,接过宋致远手中的狼毫笔,铺好一张裁切成条的红纸,宋致远背手站在他旁边,挺着腆起的肚腩,宋雅乖巧聘婷的站在苏元另一边,嘴角微翘,美丽的清眸明亮而晶莹,满是期待。
梦中前世的苏元除了本职油画以外,他沉迷国粹,书法喜欢张旭和怀素和尚的狂草,篆刻偏好完白山人邓石如,国画方面则喜欢以风骨著称的八大山人和郑板桥。除了狂草,行书方面除了临摹王羲之,还曾经钻研过孙过庭,他的字看起来颇具“工于用笔,挺拔刚断,丹崖沟壑,笔势坚韧”的味道。
想了会儿,在长条红纸上落笔着墨。
上联,“红梅含苞傲冬雪。”
下联,“绿柳吐絮迎新春。”
横批,“欢度春节。”
黝黑的字迹跃然于红纸上,一得阁墨香飘散空中。
宋致远算不上书法大家,但眼力还是有的,看着写好的春联,他眼睛亮了起来,苏元的字的确比他强,而且强不少。
他叹服之余,也不由得对眼前的少年另眼相看。
看字如人,看一个人的字写得如何,那么对这个人的品性也能琢磨出大概来。这方面做不了假。
他看了看苏元,又看了看清丽乖巧,脸蛋微红的女儿,心头微叹,“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书房,哦,中午留小苏在这吃饭。”
“嗯,好的爸爸。”
瞄着父亲的背影,看他走进书房,关好门之后,宋雅靠近了苏元,美眸满是敬佩和喜意,“苏元,你真棒,你写的字好漂亮。”
闻着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清香,看着那张莹白如瓷,细腻光滑的纯美娇颜,苏元毫不谦虚地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宋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说你胖,还喘上了是吧?你快点写吧,写完了陪我做饭。”
“写几副?”
“三副吧。屋门,车库,还有大院门口。另外再写点儿出门见喜、抬头见喜和大福字小福字什么的,等干了之后你还得帮我贴上,明天我爸爸有新春茶话会,这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忙活了。”
苏元有些心疼,大过年的,父亲忙于工作,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女孩独自守在家里。
“宋雅,要不明天白天你来我们家吧,等年夜饭的时候我再送你回来。”
看出了苏元眼睛里的柔情和心疼,心里甜甜的宋雅下意识地挽住了苏元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不好的,过年家里不能没有人的。”
“要不明天白天我来陪你,等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再回去。”
宋雅眼睛一亮,下巴贴在苏元肩膀上,眸子里面波光敛敛,很是期待,犹豫道:“合适吗?那叔叔阿姨会不会怪你呀?”
“没事的,反正我爸爸妈妈在家,三十儿晚上陪他们守岁过除夕就行了。”
“嗯。”
接下来的时间里,写完了该写的对联福字什么的,用吹风机吹干,然后贴春联挂旗儿福字,里里外外的忙活。
政府大院不少人,看见宋书记家的女儿跟一个长相清俊帅气的少年关系很近的样子,表面没说什么,但暗地里的暧昧眼神和偷偷摸摸的指指点点,给宋雅闹了个大红脸。宋雅是政府大院最漂亮的一朵花,更因为她的家世,不少年轻人惦记她,所以看向苏元的目光满是嫉妒。
该贴的贴,该挂的挂,忙活完了之后,把那罐金花茶到书房送给了宋致远,宋父很高兴,他喜欢喝茶,单凭味道就能闻出来这茶叶不凡。午饭后,还让苏元捎两条烟和酒回去,听到苏元说他父亲不抽烟,就让他带了两瓶五粮液。
书记家不缺这些东西,书房的柜子里都装满了,人情往来,再怎么清廉的官员在这方面也拒绝不了的。
回去的时候,听宋雅说她们家居然连鞭炮都没买,苏元就把丫头给拐上街了。过年不放鞭炮哪儿能行,那会缺少年味的。
不过想起放鞭炮这个问题,苏元又开始有些头疼了。
宋书记位高权重,如果放下身份去放鞭炮,场面就太搞笑了,肯定会在南山传出无数个花样翻新的版本。
宋雅是女孩子,胆子小,也不适合去做这种事情,没辙,这活儿还得落在他苏元身上。
今儿这年呀,注定了他得两头颠儿。
在市场上买了鞭炮二踢脚和一些烟花,把宋雅送回去之后,他才回家。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夜幕逐渐降临。
晚上睡觉之前,照着每日的惯例给远在省城的孙浣发了个短信,“年三十儿的前一天晚上,我想你了,晚安。”
很快,孙浣的短信回了过来,“想你,晚安。”
苏元砸吧砸吧嘴,熄灯,睡觉,心里甜蜜蜜。
……
三十儿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小区里就响起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
春节,对无数的海内外华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辞旧迎新,对过去一年的缅怀和总结,也是对新年的展望和畅想。
过去的过去了,无论好坏都翻篇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苏元早上起来,从里到外全部换上新的。这是过年的老习惯,也是很多家庭坚持的老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