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宗和高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无穷的惊骇,何天宗是堂堂的三境修行者,他竟然丝毫感受不到眼前病恹恹的年轻人有任何元气法力流转,而高岳乃是正统武夫,他也丝毫感受不到吴坤身上有一点点内劲。
吴坤一人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何天宗身上,含笑开口道:“何二少爷,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何家,没有你们我或许不会死,但我奶奶一定饿死了。”
“所以,这一点,请受在下一拜!”
吴坤站起身,果真恭恭敬敬作揖,弯腰到地,何天宗急忙道:“哪里哪里,只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阁下竟然是一尊不出世的真神!”
吴坤直起腰又坐回井边,摇摇头道:“真神吗?二少爷抬举吴坤了,其实说起这世间修行道法,二少爷应该比在下更加清楚。”
吴坤说到这又看向高岳道:“武道,同理。”
何天宗和高岳只有愣神的份,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两个在吴坤面前就好像透明的一样。
吴坤继续道:“我没有什么恶意,不过两位的来意,我相信即使不是为了琴音而来,也一定没有恶意,所以今天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坐下聊会儿,以前我有个朋友常常这样和我针砭时政,一聊就是一整天,从太阳刚升起来,一直到傍晚漫天飞霞。”
“当时,我们就特别希望,能认识当朝的权贵,和他们掏心窝子说说心里话,可是当时我们一个穷光蛋,一个孤儿,哪有这机会?现在有了,我很珍惜,也请两位给吴坤这样一个机会。”
何天宗屏息凝气,汗如雨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纯粹的压迫感了,即使在过去的岁月中扫平整个北方修行界,也从来没遇见过。
高岳更不用说,修行者对上武夫本来就是优势,他此刻脑子一团浆糊,只求着早点儿离来小院。
吴坤淡淡开口:“就一个问题,如果把国家交给你们,你们愿意用修行者呢还是普通人呢?”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何天宗和吴坤有如当头棒喝,呆滞在原地,喉咙微动,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吴坤有些失望起身仰望天幕,天边紫气东来,云海翻腾。
虞河之畔,春香楼里,白衣女子坐在床边,一双光洁玉足泡在水里,这声音同样在其心内响起。
吴坤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这一个问题,不管世间所有仙魔,灵种,鬼魅,阴神,听到的,还是没听到的,都将会在他们的修行中种下业障天堑,类似于三境破四境的天劫,他们将来想不通这个问题,或者这个问题悬而不决的话,此生无法再进一步!
白衣女子闭上双眼,她不由的想起三百年前,武当山上最后一位力抗天劫问道的那位剑修。
他叫曹泽,他喜欢捧着一个钵盂。
他主张海纳百川,他全部的剑意道心,最终都只是一个问题:修行一路,天道人道,孰重孰轻?
天道震怒,毁其四境元神,蒸干丹江,可无论怎样也灭不掉这道天问。
最终天道无奈开恩,留其四境元神两缕,一道为天,一道为人,那道天问化为神剑永镇大衍山。
三百年后,如果想通了,再来问道,这回天道将留出一线,听完他的道理再决定灭杀与否。
这,就是武当守了三百年的机缘。
但此刻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白衣女子默默合十,感受着冥冥中此方天道的法则中,终于加入了令它无法拒绝的一问。
这同样的一问,终于不再卑微,也不再是鲜血尽染,尸骨成山。
因为那是大公子提出来的呀。
吴坤就是大公子,白衣女子想起谢安,兴奋的热泪淌下。
她与此刻在魏都主街上行走的一位紫衣少年同时望向天幕,默默道:“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