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嗯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望着那挂白灯笼道:“大哥,您这是?”
“该挂起灯笼了,雪儿的魂魄召灵之前总得有个聚灵的过程,老话讲白灯引路,入土为安,两年了,是时候给她一个交代了。”
伍沧海说完这句话苦涩叹道:“就是不知道雪儿召灵时,城里的百姓会作何感想,我实在担心大家因为我而弃雪儿,那时候,她的魂魄该有多失望啊。”
三叔心中一痛,咬牙道:“不会的,不会的,大哥放心吧。”
伍沧海摇摇头不置可否,先一步走入庭院,边走边说道:“其实如果就算真那样,也没关系,人死如灯灭,我们这么做本来也只是个吉利说法,无论结果如何,都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三叔没说话,在后边跟随。伍沧海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走起路来却极为蹒跚,他慢慢开了门,仿佛自语一般说道:“你看咱们家也不是没钱,按说来,就算房子不大,也该有个大户人家的排场吧?可当初是雪儿坚持要一切从简,现在她没了我反倒变本加厉,辞退了所有弟子,连个管家,守夜都没有,哎,越活越不像样子喽。”
伍沧海说完直起腰,颤颤巍巍把白灯笼举高,脚下蹬了几下毫无反应,不禁哀叹一声转头道:“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呀!哈哈。”
三叔心里憋屈难受,一个人死了,一个家没了。
他猛的听大哥说话,从呆滞中醒过来,急忙应了一声就要从伍沧海手里接过灯笼,伍沧海却摇头道:“你扶我上去,我得亲自挂。”
三叔突然冷不丁大喝道:“大哥!你就真的走不出来了吗?你难道现在连个寻常武夫都不如了吗?”
伍沧海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眨不眨,三叔眉头深锁,过了好久才叹道:“罢了罢了,伍家几百年传承,就毁在你手里,你如果不好自为之,谁能救了你?大不了死了以后,我跟你一起做这天地间的游魂逃避祖宗!”
三叔蹲下来,也没用任何的神通,就用蛮力把伍沧海抱了起来,伍沧海似乎听都没听他的话,身子平地升起,终于够到了门头,这一刻他黑瘦的老脸被火光映的通红,开心道:“挂着了,挂着了。”
三叔慢慢放下他,替他一点一点整理好褶皱的衣衫,最后长吁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啊,大哥。”
伍沧海双目微红看着他,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三叔转头就走,在远处,有个流浪汉在等着他。
流浪汉一见面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老胡牺牲了。”
三叔一言不发。
龙门湖波涛阵阵,催人心肝。
伍沧海在原地目送着三叔离开,最后背着手,缓缓走进宅子。
伍沧海每走一步,就念叨一个名字。
“陈雪,杜平,葛辉,殷至,包文谨,纳兰天官.....”
秋夜风寒,银杏树旁落叶纷纷席卷而起,仿佛一道道人影绰约,伍沧海不知道念了多少个名字后,银杏树旁人头攒动,仿佛一支黑压压的军队。
有一中年妇人缓缓而至,伍沧海停下脚步,泪流满面。
妇人挽上他的胳膊搀扶着他,絮絮叨叨:“都散了吧。有仙天上回,有鬼投胎去。”
“人间不值得。”